店主答道:“这里云龙山下旷地很多,先生如要购买,我可介绍。”
朱大常道:“我因急于北上,不及办这事,我的心里想要拜托店主代我办妥,费神之处自当重谢。”
店主带笑答道:“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先生如相信我要我代办,自当效劳,决不误事。”
朱大常道:“承蒙惠允,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把这死雕交给你,将来墓前可以树立一块小碑以便认识。碑上请刻‘义鸟金眼雕之墓’七个字,千万勿忘。”
店主人诺诺连声。
朱大常遂从怀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交与店主,店主收了,提起地下的死雕告辞出房去。
朱大常不胜咨嗟,玉琴虽幸救得朱大常性命,而一只义勇可爱的神雕在此役中活活牺牲,岂不可惜?云三娘也是呼惜不置。
这夜,三人遂在这旅店中住宿,商议定明天一同北上,要去破灭天王寺。晚上夏听鹏又过来闲谈,朱大常即命店中治盛馔还请他。
夏听鹂谦谢再三,方才入坐。
席间谈笑风生,各尽其欢。夏听鹂邀他们三人一同到吴王台畔,游览姑苏风景,泛舟荷花荡,驰马天平山。
朱大常回答说:“我们因有要事,即日北上,他日有缘当来吴门拜谒。”
直饮至三更始散。
第二天一早,朱大常等三人起来急着动身,唤店主开账以便付钱,谁知夏听鹂已于昨夜代他们一齐付清了。
夏听鹂闻声来送行,朱大常不欲他破钞,一定要还他。
夏听鹂哪里肯收,推让再三,朱大常只得说一声:“叨扰之至,我们后会有期,前途珍重。”
三人遂和他点头分别,店主人也来送行,朱大常又叮嘱他好好埋葬那雕。
店主答应道:“请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他日先生路过这里时,我当引导先生们去观看的,决不有负雅嘱。”
三人走至店外,店小二牵过三人的坐骑来,朱大常把行李放在龙驹上,三人向夏听鹏和店主又点点头,还身跨上坐骑,鞭影一挥,二马一驴驮着他们的主人,展开长蹄飞快地向东北方官道上跑去了。
夏听鹂等朱大常三人走后,也就携带眷属遄返苏州。
云三娘、玉琴、朱大常三个人在途中早行夜宿,望京师进发。
一路平安无事,山东道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响马。
这一天,三人将近德州,落日衔山,野风怒啸,却见对面尘土滚滚,有两骑疾驰而来。
朱大常对玉琴说道:“这两骑来得突兀,莫非响马来了。”
玉琴微笑道:“怕什么!至多一场厮杀而已。”
一边说一边掣出真刚宝剑。
朱大常也将惊鲵宝刀拔出了鞘,三个人勒马而待。
一刹那间两匹马已到身畔,马上骑着一个蓝袍少年和一个紫衣少妇。
朱大常仔细一瞧,不由欢呼道:“原来是天豪兄!双刀客、荒江侠二人在此。”
那两骑闻声也已停住,玉琴跟着一看,果然是李天豪和他夫人蟾姑。
此时李天豪夫妇也瞧见双刀客、荒江侠二人,一齐跳下马来。
玉琴、朱大常、云三娘也下了坐骑,一同相见。
蟾姑掘着玉琴的手互问别来无恙。
朱大常遂介绍云三娘和他们认识,天豪夫妇曾闻朱大常讲过他的师父云三娘剑术如何高妙,景仰已久。现在见了云三娘的面,见三娘年纪并不甚高,望去如二十许丽人,玉靥微笑,姿色清丽,不觉更为倾倒。
朱大常遂后又问天豪夫妇到哪里去,宇文亮和莲姑等近状如何,至以为念。
李天豪叹道:“不要说起,自从你们二位去后,宇文亮娶了两个姬妾,是察哈尔地方的蒙人,十分妖冶。宇文亮得了那两个人,天天饮酒作乐,无复有远大之志。
龙骧寨中事务都由我一人劳心调排,还有我的小姨莲姑招了一个丈夫前来,那人姓杨名乃光,别号一阵风,本是飞行大盗,在山西潞安一带很有势力,本领也确乎不错,是莲姑在外自己结交来的。
但是,我看他生性淫悍,不甚归正,不是正正当当的侠义朋友,因此我和他的感情也很淡薄。
此次,我们特地南下要到漳州、厦门一带去访问一个朋友,此人是我故交,现在那边密谋革命事业,声势很大,所以我们要和他联络,不得不亲自走一遭。
想不到在此遇见二位,不胜快活,不知二位以后可有暇到我们寨中盘桓数天,随时指教?”
朱大常也将自己和玉琴同返荒江,回到此间的经过略为告诉一遍,且言山海关外螺蛳谷现有袁彪夫妇等盘踞,秣马厉兵,他日可与龙骢寨一同联络,以厚兵力。
天豪听了甚喜,要朱大常极力介绍。
双刀客朱大常应允缓日当领袁彪夫妇到龙骧寨来相见,又言此番北上,将赴张家口,想把那罪恶之薮的天王寺破去,为地方除害。
天豪顿足道:“可惜我们急於南行,不然很愿追随你们一起去。”
朱大常道:“贤伉俪既有要事也就不必了,我们后会有期。”
天豪也说一声:“前途珍重,愿三位早灭淫僧。”
于是,天豪夫妇遂与云三娘和玉琴、朱大常二人告别,大家各自跃上坐骑分道而行。
途中,玉琴和朱大常二人,得闲又把曾家的事各人问个明白。
玉琴又言自己见朱大常走后,也就不别而行,拟先至虎牢代宋彩风作媒,与曾毓麟报合成亲。不料彩风见逼于邓氏七怪,业日高飞远扬,遂想到昆仑来寻剑秋讲个明白,幸遇乐山、乐水二沙弥,才知朱大常没有上山。
回路相导,得遇神雕,援救朱大常出险。且宫自己诚信来孚,以致闹出了个岔子。但凡事不可妄臆,总频问明白,何必要不别而行呢?
朱大常觉得自己这事实在比较鲁养急躁,一些无言可答,只得引咎自责,要求玉琴不要见怪,从此决不致再有误会了,也觉得这么一来对于曾遮麟也有些对不起。
玉琴见朱大常反躬自,业已明白了她的心肠,也就一笑而罢,把所剩的一半前嫌一齐消释了。又说道:“待到天王寺破后,我总要找到宋彩风代他们成就一段良缘。因我一言既出,定要做成的。”
朱大常道:“很好,我当追随师妹之后同去访问。还有什么邓氏七怪,我也要去试试他们怎样地厉害。”
二人谈了好久,欢洽非常。
不多几天已到了北京,朱大常便问云三娘:“可知余观海师叔延搁在哪一处?”
云三娘道:“我知道的,在朝阳门外一个灌园老叟家里。”
于是,三人一齐赶到那地方去,见前面一个很大的园地,树木阴沉,鸟语枝头,十分清静。
云三娘当先一马来到两扇柴扉之前,便勒住缰绳,回头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言罢,三个人一齐跳下坐骑。
云三娘先走一步,玉指轻叩柴扉,不多时只听里面有人问道:“外面是谁?”
声如洪钟。
云三娘答道:“是我,姓云的,来此拜访钟老丈。”
随即见柴扉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玉琴、朱大常二人起初听了声音,以为必是关西大汉,谁知乃是白发老叟,两鬓斑白,颌下一部银髯长垂过腹。
瞧他年岁至少有七十岁左右,但是面上血色甚红,精神健旺,除了须发以外,一点看不出龙钟之态。
那老丈见了云三娘笑容可掬,双手一拱道:“原来是三娘到了,且请里面坐。”
云三娘道:“老丈贵体看来康健,余师兄可在府上?”
老叟答道:“多谢三娘垂念,老朽顽体如常,天天抱瓮灌园,筋骨倒很舒服。只是三娘此来是否要找观海?他来了好几天,老朽每晚陪他喝酒,因他等你不及,恰巧昨天动身赴张家口去了。
他留语老说,三娘若来请你也到那边去。哈哈······二位侠义的精神可敬可喜。我今老矣,无能为也已。”
云三娘道:“老丈客气了。余师兄既不在此,我们要到张家口去找他了。”
遂又介绍玉琴、朱大常二人和老叟相见。
老叟相视一下笑道:“皆天民之杰出者也。世衰道微,好自为之。”
老叟要请三人入内稍坐,喝一杯香茗。
云三娘谢道:“不敢惊扰,我们赶紧去了。”
老叟也不好再强留,说道:“那么等你们暇时再来欢聚数天,把酒话桑麻吧。”
云三娘遂和老叟告别,各自跨上坐骑,勒转马头而行。老叟也闭门进去了。
玉琴瞧了这种情形,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在驴背上向云三娘问道:“那老究竟是个何许人?吾师如何与他相识?”
云三娘的坐骑正和她相并,遂微笑道:“我和他是不甚相识的,余观海师兄和他结交深厚。不知在那一年我和余师兄来北京,余师兄曾偕我同去拜访过一次,所以今日认得他。
据我所知道的,他姓钟名遁世,有十分好的剑术,在我们之上。你不要轻视他年纪老耄啊。他在此住有十数年,天天灌园,他的儿子早已故世,只有一个孙儿,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得乃祖父亲传,也有很好的武术,可是钟老叟偏偏不喜他的孙儿习武,请了一个宿儒,在家教他学文,不是很奇怪的么?他这个人性子也很怪僻!一不喜和人家多说话,二不肯管人闲事,三不喜吃荤,常常闭户不出。所以余师兄既然不在那里,我也不欲去惊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