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看戏其名,而看妇女其实,一双眼睛尽向四下探视,早已看见正厅上坐的严家夫妇了。
见那少妇云鬓花颜,十分美丽,谈笑之间,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更是妩媚,看得魂灵儿飞去半天,全身骨头都酥软了。
遂后,悍然不顾一切,吩咐三太保,四眼狗下去招呼少妇上来,只认为那少妇是花姑娘一流人,窑子里的东西便可自由呼唤了。
三太保等奉着命令便来用强,以为无人出来于涉的,谁知遇见了袁彪,好似半腰里杀出个程咬金来打抱不平,一掌先把三太保了一交。
问明真相,便勃然变色,向四眼狗斥道:“呔!好大胆的狗贼,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众目昭彰之地,欺侮良家妇女,难道不知国法的么?还有堂堂府尹之子,不知自爱,指使你们这辈爪牙,不问皂白,强抢人妇,真是其罪不赦。唤他快快滚下来,我袁彪要教训他一番呢。”
此时,台上也已停了锣鼓,高登等诸剧员呆立在上面旁观。
后台的人知道双方都是强硬的人物,此事恐要弄僵了,赶来相劝。
花花太岁尚小庭在花楼里望下瞧得清楚,认得是摩云金翅袁彪,虽知这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好汉,但自己的颜面要紧,不可跌翻在人家手里,仗着人多,又命一声雷和两头蛇快下去相助,一齐把袁彪驱逐出庙,方显得自己的威风。
一声雷,两头蛇也是十分怀怒,急忙下楼来。
三太保在这当儿也已爬起,见同伴全到,不由声势顿壮,提起两个拳头一同奔到袁彪面前。
欧阳弟兄这时也已走到正厅上来看风势,万一袁彪敌不过,他们也好相助。袁彪见四人拥上,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鼠辈要想倚仗着人多向我来动手么?可知我这里一对拳头不是好欺的啊。”
两头蛇首先跳过来,使个独劈华山式,一掌向袁彪头上打下,这是两头蛇的一记杀手拳,非常难当的。
再看那袁彪屹然立着不动,并不退让,待到一掌下来时,举起右手,将两头蛇的手掌托住,顺势一翻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外一送,说声:“去罢!”
“咕咚!”一声,两头蛇早已跌翻在地。
这时,一声雷疾飞一脚,从袁彪后面踢来。
袁彪侧身向旁边一让,避过这一脚急忙抡起二指,使个蜻蜓点水式去点一声雷的咽喉。
一声雷向下一低头,直钻到袁彪胁下,一头撞来。
袁彪险些给他撞个着,幸亏他眼明手快,趁势一拳打在一声雷的背上。
一声雷哇呀呀一声大乱,跌倒在地,背脊已被袁彪击断,只是在地上挣扎不起。
四眼狗和三太保又惊又怒,两人向袁彪左右夹攻,怎禁得袁彪勇如虎豹。
捷若猿猴,觑个间隙飞起一腿,正踢中三太保的后臀,好似踢球一般,滴溜溜的抛向台上而去。
饰高登的刘月山正立在台边,瞧得出神,暗暗惊寄袁彪的武术不错,不防三太保正跌在他的身上,两人一齐跌倒。
刘月山平白地吃了一交,心中大怒,倏的翻身立起,将三太保抓在手里,喝道:“滚你妈的蛋。”
向外一送,又把三太保掷下台来。
只这一招,跌得三太保尿屁直流,四眼狗见情势不妙,刚才回身溜走时。
袁彪早踏进一步,抓住四眼狗的脑后一条大辫,拴将起来。
这时,尚小庭还倚身在花楼上,看着下面打架。见袁彪把他手下四员家将打得落花流水,心中又气又急,两手频频搓着,额上流汗,只说:“怎的?怎的?”
袁彪看个准,便把四眼狗直丢上花楼来,喝道:“照家伙。”
尚小庭急忙闪避,四眼狗一个筋斗撞在柱角上,把右眼都撞碎,鲜血直流,变做了三眼狗,只躺在地上哼个不住。
尚小庭连忙一溜烟地向人丛中逃去了,袁彪还向着花楼上大骂不止。
此时,一般观众本要看全武行的《拿高灯》,不料来了个摩云金翅,竟和花花太岁闹起真的全武行,大众都怀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戒,各自纷纷逃走,乱得乌烟瘴气。
庙门口虽有军警在那里弹压,怎生禁止得住。
欧阳兄弟见袁彪演出这个武剧,又知尚小庭也不是好欺的,遂劝袁彪归去,说道:“花花太岁已走掉了,大哥这一场打得很是痛快,足以寒贼子之胆,快众人之心,现在我们也好走了。”
袁彪点点头说道:“我还嫌打得不畅呢,没有把尚小庭揪住,赏他两下巴掌,还是便宜了那厮。”
于是,大踏步地和欧阳兄弟走出庙来。
军警见了袁彪也不敢上前去拘捕他,只是白瞪着眼,瞧他们走远去了。
闲人挨拢来看时,却把皮鞭狠命的乱抽,戏场里堕管失履,秩序骚乱得不可名伏。
四眼狗和一声雷,三太保等被袁彪摔得伤势很重,经人扶起异回尚家去。惟有两头蛇受伤最轻,临走时恨恨地对众人说道:“可恶的袁彪,蛮横到如此地步,回去禀知老太爷,决不和他干休。”
随后,又对军警们说道:“你们为何不将袁彪拘住?擅自放走,也脱不了干系的啊。”
言罢,终于是气愤愤地去了。
那一对少年夫妇见震彪为了他们闹出这个岔子来,吓得什么似的,也已偷偷地归去。
此时,街坊上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知道二郎庙里闹的这出全武行,人人觉得很是痛快。
尚小庭平日太作威作福,今天也遇到强硬的对头了。
袁彪归去,明知这场祸闯得很大,但自己心里估量这也是尚小庭自取其咎,谁教他硬行侮辱人家妇女呢?他若要来找我,我也有话对付,不怕他的。只因他的母亲素来胆小,不敢在她的面前露一句风声。
欧阳兄弟归家后,料想尚小庭吃了这个大大的亏,回去必要向他老子哭诉,恐怕袁彪早晚要受累的,然而事已如此,且看以后情形如何再说了。
次日上午,欧阳兄弟本要来看袁彪,恰巧来了一个朋友,谈了好久的话。
等到朋友走时已近午刻,二人索性吃了午餐,刚要走到袁彪家来,却在半途遇见袁福满面惊惶,急匆匆地跑来。
见了他们便把足一顿道:“哎哟,二位官人,不好了,我家小主人被府里差役拘捕去了。老太太在家中急得没路走,特地命我来请二位官人前往一同商量个办法。”
二人听说,明知昨日二郎庙的事发了,便三脚两步的和袁福一齐赶至袁家。
袁母告诉二人说:“今天上午有府街里大批差役前来拘捕我儿,我儿挺身而去。只把老身急得发昏,不知我儿所犯何罪?故唤袁福请二位前来,可有营救的方法?”
欧阳兄弟遂把昨天二郎庙打伤尚小庭手下家将的情形大略告诉一遍,且说道:“大约也没有不得了的事,尚小庭自己也有不是,国家自有法律,决不能袒私灭公的。而待我们弟兄前去打探得情形后,再来告知。老太太现在不要发急,快请宽怀。”
袁母听说是打架的事,那么并无大罪,儿子不日可以释放的,用去些金钱也是小事。但是那些差役们为何其势汹汹,全班到临,好似捉拿强盗一般呢?
欧阳兄弟便在这天下午别了袁母,紧到府衙左右来探听细底,恰巧遇见一个府街里姓姚的幕僚,平日和欧阳兄弟有些相识的,二人便向他打听袁彪捕去的情形。
那姓姚的皱皱眉头说道:“这件事却闹得很大,恐怕袁彪还有性命之忧哩。”
二人闻言齐吃一惊,忙问怎的?
姓姚的悄悄地说道:“这里不便讲话,二位随我来。”
于是,二人跟着他走到旁边一条小街里,四下无人。
姓姚的遂告诉二人说道:“二郎庙闹的把戏还是小事,现在我们府太爷定他的罪不仅为此,却因袁彪以前曾做过胡匪贺虬的义子,·在匪窟中住了好多年,他的武艺也是胡匪教授给他的,昨晚便有人密告。
尚小庭曾向他的老子哭诉,定要借此以治袁彪的罪,方可害袁彪的性命。
所以,今天府太爷将袁彪拘到,严刑讯问口供。
袁彪并不抵赖,但言虽为盗子,未犯盗案。然而这句话那里能够撇得清呢,于是袁彪便铁索啷哨下在牢里,不盗也是盗。
现在府太爷已照盗案办理,先上公文到巡抚那边,大约不日等京详文书回来,袁彪必要处决,因为他们父子把他恨得切齿呢,可惜了这一条英雄好汉。”
欧阳兄弟听到这里大吃一惊,知道事情弄大了,难以营救。
姓姚的又道:“我再透一个信息给二位听罢,尚小庭害了一个袁彪还不算数呢,他以为袁彪朋友很多,也难免不是匪类,要想趁此时一网打清,罗织大狱。我知道二位和袁彪是至好。所以,劝你们早早避开去,明哲保身,古有明训,不可不防的。”
二人听了姓姚的一番说话,又惊又怒,向姓姚的道谢而别。
回到家中,弟兄二人坐定商量。
那欧阳义道:“如此情形,我们也只好走了。但是袁大哥受此不白冤枉,性命便在眼前,我们为义气起见,断不能丢了他袖手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