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领姓李名大勇,都有非常好的武艺。
山中儿郎们也有四五百人,所以这股土匪在鲁西一带要算最历害的了。
他们的山上既然田亩很多,对于粮食一项不愁缺乏,所以每年也不过下山干几趟,扩充些人马和军械,都在境外地方的,至于附近乡镇,他们却并不行劫,所以一般土人尚没有受着眼祸,只是不敢轻易惹动他们罢了。
不料,这年在抱犊崮之西,有个张家堡,堡中人民也有二三百人,大半是农民以及渔户。
其中,有一家姓张的,弟兄两人,兄名家驹,弟名家骐。
他们的叔父张新,以前曾在福建漳州为都司,家驹、家骐因为自己的父母早已没有了,遂跟着他们的叔父一向在外。
张新膝下只有一女,并无儿子,因此把这一对小弟兄宠爱,犹如自己所生一般。
二人身体很强健,常常喜欢使枪弄棒。
张新自己也是武人,见他们爱学武艺,便请了一个拳教师在署中,每日教他们兄弟二人练习武艺,有时自己高兴,也亲来指导。
家驹、家骐专心学习,他们的武艺也与日俱长。
张新见了,当然欢喜,预备将来送他们去考武场,好博得功名,荣宗耀祖。
后来,张新带兵去剿了一处土匪,家驹、家骐自请随往。
张新也就带了他们同去,和大股土匪在途中相遇,大战一场,家驹、家骐舞着兵刃,帮助他们的叔父向盗匪猛冲。
果然,初生之虎气吞全牛,杀得很是勇敢,连砍杀土匪十数人,土匪败退而去。
张新大喜,抚着他们的背,说道:“二侄真是我家的千里驹了。”
家驹、家骐听他们的叔父称赞自己,也觉得自己本领不弱于人,那些土匪不在他们的眼里,未免生了些自负之心。
张新贪功心切,意欲直搞土匪巢穴,遂带着部队向前而山谷中挺进,却不料中了土匪的埋伏,加以地理也不甚熟悉,便被匪众围困住。
张新和他两个侄儿挥动大刀左右厮杀,但是土匪愈杀愈多,自己的官兵死伤不少。
张新知道轻进偾事,未免心里有些惊慌,要想突围而走,忽然半空里飞来一枝流矢,正中张新的面门,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家驹、家骐吃了一惊,连忙把张新扶起,勉强坐上马鞍,弟兄二人各出死力保护着他,杀开一条血路逃回来,所带的官兵也伤亡大半。
家驹、家骐把他叔父异回署中,可是张新已昏迷不知人事。张新的夫人发了急,连忙请良医前来代他医治,拔去了箭头,敷上金疮药。
无奈张新所中的是毒箭,并且又在要害之处,呻吟了一夜,竟弃了家人而长逝。在易箦之际,兀自喊了一声:“气死我也!”
张新的妻子、女儿和两侄一齐嚎啕大哭。
遂后,由家骐做孝子,即日棺木盛殓,一面将剿匪的事报告上司。上司便调了一个继任的人前来,于是家驹、家骐等待张新的奠期过后,便奉着婶母和堂妹,护着灵柩坐船回到故乡来。
虽得着一笔清廷所赐的抚恤金,然而张新却为着地方而殉身了,因此家驹、家骐对于盗匪深嫉痛恶。是回到了家乡,长日无事,便在门外场地上练习武艺。
那村中的少年子弟,大都喜欢武的,见他们弟兄的武技果然超群轶类,况又是将门之子,所以大家十分佩服,都来相从。
张家本来是村中大族,只因他们弟兄一向随着张新在外,不免和邻里亲戚生疏,后来时日一多,他们弟兄二人竟隐隐地在乡中做了领袖,正合着孔老夫子所说的“后生可畏”一句话。
他们兄弟二人听得四边匪氛甚盛,便要将保卫桑梓之贵自任,遂募集经费,将村中所有旧时坍败的堡墙重加修葺,又添购了许多兵器,教导众少年一齐练武,组成一队精壮的团丁,以便防护。
他们对于抱犊固的一股土匪尤其嫉视,家驹、家骐曾有一度要联合各地乡村举行大团练,安靖地方,其实借此要和抱犊固的土匪对垒,后因有几处不同意,未能成功。
他们弟兄尝对人夸言道:“无论哪一处的土匪,倘敢来侵犯张家堡的一草一木,断不肯被他们蹂躏的。”
这件事抱犊崮上的赵无畏也有些听得风声,张家弟兄见堡垒重筑一新,众团丁服装兵刃俱已整齐,大有跃跃欲试之势,很想立些威名,只因抱犊崮上的土匪并没有来侵犯,也就相安无事。
恰巧有一天,抱犊固上有两个新入伙的弟兄在外劫得财物回来,误走途径,闯到了张家堡。
家驹、家骐正督令着七八十名团丁在堡外空地练习战斗,两匪见了不免有些心虚,回头拔脚便奔却被家骐瞥见,吩咐团丁追上去,将两匪捉住,抄得赃物,指为匪类,推到他们弟兄面前来查询。
两匪也就承认是抱犊崮的土匪,要求释放。
家驹、家骐把他们痛骂一顿,说他们任意乱闯,危害乡村,便将他们的赃物截留下来,又将他们的耳朵和鼻子一齐割下,喝声滚蛋,在他们身上狠狠地踢了几下。
两匪抱头鼠窜而去。过后堡中的老年人知道了这事,都有些心慌,告诉他们兄弟二人说:“抱犊崮的盗匪非别处蕞尔小丑可比,不要因此闯出祸来。”
家驹、家骐冷笑道:“他们敢在这里称霸道强,旁若无人么?官军都见他们忌惮,以致他们尽管猖獗,养痈成患,岂是地方人民的幸福?我们兄弟正要前去扑灭他们,倘然他们不怕死,敢来侵犯我们张家堡时,包管他们自取灭亡。”
父老们听二人说得嘴响,虽然果有本领,不是无能之辈,然而素闻土匪凶悍之名,心中仍是惴惴地,恐怕自己堡中敌不住他们。
家驹、家骐却意气自豪,一些也不馁怯,吩咐各团丁时常戒备着,一有情报,立刻集中在一起和土匪抵抗。
在夜间,前后堡门把守严密,以防盗匪夜袭,又命工匠特地赶制四架槛车,等待盗匪来时,把他们生擒活捉,解送官府请奖。四架槛车做好了,便放在堡前示威。
照着张家兄弟的举动,明明是骄气凌人,有意和抱犊固上的土匪挑衅了。
有一天,忽然接到抱犊固上差人送来的一封信,张家兄弟拆开来读道:“我等抱犊固上众弟兄,仗义疏财,替天行道,历年以来,从未骚扰四周近处村庄,因在本山境内,保护有加,以示亲善也。
今日,不料汝等张家堡不知利害,有意挑衅,擅敢将我山上弟兄割鼻截耳,故施羞辱,且将财物扣留。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限汝等于接到此信后二天之内,着将为首之人予以严惩,并须堡主亲自来山谢罪,更献纳损失费二十万,方得不究。
否则,本头领等当兴问罪之师,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到时莫怪我等无情也。切切毋忽!”
赵无畏、家驹、家骐等人看罢这信,大怒道:“狗盗敢轻视我们张家堡么?我们早预备和这些狗盗见个高下了!”
遂后,将这信撕得粉碎,抛于地上,并不作答,并将来人乱棒打出。
那人只得跑回去覆命,告诉张家弟兄如何强硬无理,又将堡中防御严密,以及槛车示威的情形告诉一遍。只气得赵无畏三尸暴跳,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张家小子还当了得?料你们也没有知道插翅虎的厉害呢。”
原来,起初时候,赵无畏见他山上的兄弟被人如此凌辱,已是十分发怒,便想去兴师问罪。
经二头领钱世辉在旁解劝,以为近山各村庄平日和山上素来无怒无仇,各不侵犯,此番张家堡有这种行为,也是年幼无知之辈惹出来的祸殃,最好先礼而后兵,派人下一封书信前去,着令他们的堡主亲来谢罪,可以将他们责备一番,且可得到二十万钱。
倘然再有不服,都是他们自取其咎,不能再怪山上众弟兄的屠戳了。
不料,家驹、家骐强硬到底,反又讨上一个没趣,连钱世辉和李大雄也都怒发冲冠,抚剑疾视了。
赵无畏更是忍耐不住,一心要出这一口气,吩附部下众儿郎,今夜一齐出发,攻打张家堡,大肆屠杀,务使鸡犬不留,方快心意。
他自己和妻子穆帼英,率领三百儿郎攻堡前。
李大雄、钱世辉率二百人射堡后,在下午日落的时候,全体饱餐了晚饭,各各整顿兵刃、火把,以及硫黄、松香引火之物,暗暗分两路下山,向张家堡进发。
这天,张家兄弟又将抱犊崮下书的人打回去后,知道赵无畏决再忍耐不住,自己的村堡和他们相离很近,说不定今夜他们便要前来侵犯了,这却不可不防的。
二人遂将自己善用的兵器取出,张家驹使一对短戟,张家骐用一柄大砍刀,全身穿着武装,英气呼呼,点齐八十名精壮团丁,都是平常时候经过自己亲身教授的豪侠少年,对他们训话一番。
且说:“抱犊固盗匪跋扈非凡,借着天然的形势以自固,对致外间人不敢深入,日后必为地方之害,所以自己诱他们出来厮杀,好把他们剿灭。望众弟兄努力杀贼,保卫村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