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客朱大常和程远追上去时,那少年把枪杆丢了,从腰际抽弓拈矢,回身觑准剑秋,一箭射来。
朱大常甩刀一击,一枝箭早已扑的堕落马前。
接着,弓弦响处,第二枝箭又来,朱大常把头一偏,让过那箭,第三枝箭又到。
这时,那少年竟然擅射的连珠神箭,饶是朱大常躲避得快,而马腹上已中一箭,那马直跳起来,把朱大常掀落于地。
玉琴大惊,慌忙上前援救。
朱大常早站起来,说道:“不要紧,我中了他的暗算,幸没有伤。”
玉琴已着了恼,挺着宝剑向少年追去,娇声说道:“你不要放箭射人,敢和我昆仑女侠斗三百合吗?”
在这时,前面尘土又起,又有两骑飞奔而来。
慕兰暗想,必是盗党来了,遂扬着双刀来迎。
朱大常也挺着宝剑,一同上前,只见前面来的两人就是前晚在旅店里所见的那个少年和瘦子。
朱大常喝问道:“你们是何方的响马?胆敢白昼行劫,须知我们不是好欺的。”
那少年早跳下马来,向朱大常一揖道:“足下就是昆仑门下的侠士朱大常吗?还有这位昆仑女侠,俺们都是久仰大名的。今日相见,三生有幸,俺们怎敢来劫夺呢?”
朱大常听这少年吐语温和,不象是来寻厮杀的,便问道:“你们怎样识得我等?方才交手的,是否你们的同党?你们若不想劫夺行人,为什么半途寻衅?”
少年笑道:“这是弟兄们误会,请朱爷莫怪。俺姓谭,排行第二,因俺善使铁棍,人家都称俺铁棍谭二,向在此生头山八里堡安居。
他们都是俺知己的弟兄,聚在一起。虽然是隨身草养,但也不是不仁不义的寇盗。前口俺们自他处回乡,在旅店中逢见诸位侠士,俺常常听人传说昆仑女侠和朱爷等如何状便疑是朱爷等了。
又见店中水牌上写着姓朱、姓方等费姓,益发相信,但尚不敢冒味趋谒,又因急欲回乡,所以温晨动身便走,回到八里堡。
大家谈起,深悔那晚没有进见,遂先请两位弟兄骑快马相迎,我们随后也赶至。不料他们不听俺的吩咐,鲁莽从事,多多得罪,尚乞诸位侠士海涵勿责!
这时候,大家都已停手,那个射箭的少年和黑衣汉子也早跳下马来,走到朱大常的所在。
铁棍谭二指着朱大常对二人说道:“这位就是昆仑双刀客朱大常,我叫你们前来迎接的,怎么不问个明白,遽尔动手,险些儿自取其咎?现在快些陪罪吧。”
二人都微微一笑,向朱大常唱个肥,谭二遂代他们介绍,方知那放箭的少年姓陆名翔,别号小子龙,那个使板斧的黑衣汉子姓何,人家因他生得满面疙瘩,所以都唤他何疙瘩,还有那个和谭二同来的姓余名自异,别号瘦猴。
朱大常也代玉琴、程远、慕兰等介绍一过。
谭一又向萧慕兰说道:“姑娘可是卫辉府云中风萧进忠老英雄的女儿吗?”
慕兰答道:“正是,请问你怎样知道我的底细?”
谭二道:“先兄谭邦杰数年前曾到萧老英雄府上拜访,相聚数日而归,曾和我说起你们父女俩的本领高强,非常饮佩。现闻芳名,所以一想便着,但不幸先兄于去年病故了。”
慕兰也闻得她父亲的朋友确有谭邦杰这人,也是江湖上一位豪杰,所以深信不疑。
谭二又向朱大常说道:“俺们和诸位侠士虽然萍水相逢,而一向景慕,前面正是八里堡,敢请诸位到俺们庄上去一叙,俺们敬备浊酒,愿为诸位洗尘,千万勿却!”
朱大常听课二说话很是谦恭,非粗暴俗子可比,自己若不签应前去,一则事负了人家美意,二则反被他们嗤笑我们胆小如鼠,不敢前去。
遂向玉琴、程远等脸上噍瞧,觉得他们并没有不赞成的模样,所以立即允诺,谭一等十分欣喜。
因朱大常的马已被陆翔射倒,所以陆翔的坐骑让给剑秋坐,他自己步行随后,谭二当先引导,众人按辔徐行。
朝前行了里多路,渡过一顶石桥,沿着小溪向南转弯,穿过一个林子,只见前面一带很高大的庄院,且有两座碉楼,形势干分雄伟。
一行人到得庄门前跳下马来,有不少庄丁左右排列着,很恭敬的迎接。谭二吩咐将庄门开了,招请剑秋等入内,庄中很是宽敞,房屋富丽。
大家到一个厅堂上坐下,左右献过香茗,谭二重又对朱大常说些钦慕的话,朱大常也就问他们在这里的情形。
谭二道:“人家都说山东道上响马怎样强暴,但是也有分别的,譬如我们在这里八里堡行侠仗义,结识天下豪杰,江湖上凡有穷困落魄的人,无不尽力援助。
先兄谭邦杰在日,黄河以北,很有贤名,所以俺们并非那些啸聚山头杀人放火的土匪可比。我们杀的是贪官污吏,劫的是富商大贾,贫弱的非但不去害他,反而要周济他,因此附近四乡反较他处来得安静。
别的绿林中人也不敢觊觎了,俺们久昆仑女侠和朱爷的大名,常欲一见,而苦没有机会。今番凑巧在途中遇见,所以奉请诸位来此一聚,幸蒙诸位惠临,俺们非常光荣的。”
朱大常听谭二如此说,也觉得他们不失为江湖侠义之流,想起了螺狮谷、龙骧寨两处正在网罗豪杰,课二等虽是绿林中人,却和乌龙山、抱犊固、洪泽湖等草寇有上下床之分,不如他们代他连络连络,将来也可多几位同志。
于是,将来彪,李天豪等伏处草莽,志谋革命等事告诉给谭二等众人听,谭二表示赞成之意,愿意他日到关外去一行。
谈了一刻,庄丁早将酒筵摆上,谭二送请四人上坐,谭二等四人坐在下首相陪。斟过酒,小子龙陆翔又夸赞剑秋的剑术神化,朱大常也称赞陆翔的枪法厉害,射术精娴。
谭二见朱大常等都不喝酒,他自己先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把空杯向朱大常等一照,说道:“诸位难得到此,请畅饮数杯,不要客气。”
朱大常等见谭二先喝,知道没有什么坏意,所以大家也举起杯来喝酒,又吃了两道菜。
有一个庄丁把一壶烫好的酒送上来,谭二接过酒壶,代朱大常等又满满地各斟上一杯,说道:“俺们今日欢聚,真非偶然,俺们再要敬诸位一杯,务请诸位赏脸。这酒是有名的郁金香,请诸位多喝一杯,醉了,便在小庄里下榻也好。”
朱大常道:“我们的酒量却是有限,所以不能多饮。”
余自异说道:“请诸位领情,干了此杯,俺们都快活。”
陆翔也高举酒杯来再三劝饮,朱大常等难却盛情,遂各举起酒杯来,又喝了一个干。庄丁又送上一道红烧猪蹄的热菜来,朱大常正要拿起蹄子去吃菜。
忽然,觉得这座厅堂摇摇地摆动起来,莫非自己头晕?又瞧玉琴的脸上满泛红霞,目中也发出奇怪之色,程远和慕兰都把一手撑着头,自己不能作主起来,朱大常心里大为奇怪。
正在那时候,屏风背后跳出一个女子来,手中握着三尺龙泉,不是别人,正是韩小香。
朱大常知道不妙,方欲拔剑而起,韩小香却笑嘻嘻地指着剑秋等四人道:“倒也·······倒也······”
朱大常、玉琴、程远、慕兰都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脑海中一阵昏迷,一齐堆金山、倒玉柱地仆倒在地。
杯酒联欢,阴谋暗伏,朱大常虽然精细,却没有料到这么一着。
此时,他们四人已堕陷井,仇人在前,更难幸免了。
欲知以后吉凶如何,著者为篇幅所限,只有稍停秃笔,留待六集中再行续写。
大丈夫恩怨了了,是非分明,所谓睚眦之怨必报,一饭之德不忘。
我们受了人家的侮辱了,当然是要求报复而雪耻的。像曹沫誓雪三败之耻,一怒而安国家,雍门子狄先死阵前,耻令越甲鸣吾君,而使越人兵退七十里。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生聚教训,到底成功了他的沼吴之志,张良散家财,结死士,报韩国之仇,卒得大力士以铁椎击秦皇帝于博浪沙中。
这些人志复国仇,气吞河岳,他们的史迹,千载下读之,犹觉虎虎有生气,是民族之光,值得后人钦佩的。
他若豫让为智伯复仇,漆身吞炭,以谋狙击,荆轲为太子丹而入秦,易水萧萧,一去不返,也是不愧为任侠之徒。
捐躯以报恩,急公以赴义,其人其事,可泣可歌。至于为了一家一身的私怨而互相报复,这是已失任侠的精神,而近乎野蛮时代残杀之风,所谓推刃之道,复仇不除害,是下乎游侠,不足称道的了。
而况莠草害马,猖獗山林,不辨是非,无端寻衅呢。
因此,一饭之德当然不可忘怀,而睚眦之怨却是不一定要报复的。武侠之徒当为大勇而莫为小勇,所做的能要求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纯而无私,公而不偏,方才能使后人欢喜赞叹,馨香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