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夫人年小鸾,也是一位女侠。我们一见如故,谈笑甚欢,他们遂留我在谷中住宿,且设筵款待。
讲起了玉琴姑娘和朱大常兄,他们非常悬念说:“自从在初探天王寺分手以后,久未把晤。
后闻天王寺已被你们破去,他们渴望二位重至关外,但是你们却到江南去游山玩水,他们不胜羡慕。”
贾三春说到这里,玉琴瞧着朱大常微微一笑。
贾三春又道:“袁彪的志向不小,老朽和他畅谈以后,但知道他不是寻常的游侠者流。
他在那里练得部下人强马壮,纪律严肃,四方豪杰闻风归附的很多,山中粮草也堆积得富足,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他很有兴汉灭满的革命大志。
他对我说,他正暗中联络关外各处明白大义的豪杰,灌输民族思想,等到中原有变,他就要揭竿而起,夺取山海关和锦州一带要隘。
那时北窥辽、吉两省,西向滦东各地,北京也立即受到威胁了。他深望我们关内一般汉人能够觉悟到国势的危险,及早起来革命,努力自强,不再做他人的奴隶,同受神州陆沉之祸。”
朱大常听了,说道:“袁彪夫妇都是有深心的人,还有寨北龙骧寨李天豪等也都抱着民族的思想,结识天下豪杰,努力于革命事业的,但我们和他们暌违已久了。”
程远和慕兰在旁听着,也觉得眉色舞飞,深表同情。
直到更深,方才散席,朱大常等四人便在贾三春庄上住下。
次日,大家去游抱犊。
朱大常指点着各处险要给程远、慕兰二人看,将以前大破抱犊崮的事告诉一遍。
二人对于芳辰、覆英更觉敬爱了。
四人在贾家庄住了三天,玉琴和朱大常二人便要告别,慕兰也要早返故乡,所以贾三春苦留不住,送出九胜桥,各道珍重而别。
朱大常等离了临城,一路北上,又便道去游泰山观日出,又至济南泛舟大明湖,纵眺千佛山,留恋数天,方才向北赶路。
这一天,渡过了黄河,在一个小镇上旅店里歇宿。
他们投宿的时候,已是天暗,店小二接住他们的坐骑,叫人牵去上料。
他掌了灯,引导四人入内,里面有一个大院落,东西都上房,左面的上房里已上了灯,有男子谈笑的声音,甚是宏亮。
当朱大常等踏进了院落的时候,那边房门上悬着竹帘,帘子里有个人面向外一张,便缩了进去。
朱大常等都没有留心,惟有玉琴瞧见窗边灯光下,似乎有一个很苗条的人影,象是一个女子的模样,一闪便不见了。
店小二便指着右边一间大客房说道:“朝东的己有客人住下,这一间很是宽敞,就请爷们歇下可好?”
朱大常见房里还算清洁,遂道:“好的。”
店小二便将手中灯放在桌子上,向他们问了酒菜以后,退出去了。
这天天气很是燠热,玉琴遂把四扇窗子一齐开了,说道:“我们来迟一步,好房间已被人家占去了,但是人家为什么窗也不开一扇呢?”
朱大常笑道:“也许他们南边也有窗的,这些小事,你去管人家做什么?”
一会儿,店小二已将酒菜端上,四人遂在窗边一张桌子上坐下吃喝。
玉琴是朝外坐,朱大常正和程远谈起贾三春的佚事,程远、慕兰都听得津津有味。
玉琴忽然对朱大常努努嘴,说道:“你瞧背后窗外那个人,贼头狗脑的向这里窥探,恐怕不是好人吧?”
朱大常回头看时,见一个瘦子,穿着短衣,手里拿着一柄芭蕉扇,立在庭阶边,正向自己室中张望。
那瘦子见朱大常等回过头来,便挥着扇子踱进那边房去了。
朱大常道:“这个人虽然瘦小,但我看他的走路和挥扇,都像是个有功夫的入。他向这里探望,或是平常之事,不见得便有坏意,我们不妨坦然处之。”
于是,玉琴也不响了。
四人将晚餐吃毕,大家又坐着闲谈。剑秋偶然抬头看时,见庭心里又有一个白衣少年,在那里向自己这边细细估量。
朱大常立起身来,那少年便走进房了去。
玉琴道:“他们又来窥探了,我以为这不是偶然的事吧?不知他们房间里有几个人,究竟何许人物,我们何不也去窥探一下?”
朱大常道:“这又何必呢?反见得我们不大方了。”
说话时,又见对面窗子里的灯光已熄灭,接着关房门的声音。
程远笑道:“他们已睡觉了,真不怕热的。”
朱大常想起贾三春的话,向玉琴等低低说道:“管他是坏人不是坏人,我们只要留心一些就是了。”
玉琴道:“贾三春说山东响马怎样厉害,但是我却不怕,最好遇见两三个厮杀一回,舒展舒展我的筋骨。”
慕兰笑道:“在姊姊的手里,不知杀却多少巨盗,还嫌杀得不畅吗?”
玉琴笑道:“杀以止杀,我只要杀坏人,至于好人却一根汗毛也不敢伤。”
他的话说得众人都笑了,他们谈了一回,已经五更,窗外一阵阵的凉风吹来。
朱大常说道:“这时已起了风,明日气候或可凉快一些,我们可以睡了。”
于是,大家脱衣安睡,朱大常想起方才窗外两人先后窥探的情形,心里终有些放不下。
所以,一时没有入梦,隔了多时,睡魔催寐,渐渐睡去,然而耳边似窗子响,忙睁眼看时,桌上的灯仍亮着,但已被风吹得摇摇欲灭。
接着又有一阵风声撼动窗牖,发出格格的声音,风从窗隙中吹入,所以吹得残灯黯黯。
朱大常自笑多疑,闭上双昨,又要睡去。忽阳窗外鼠子唧唧之声,好似在那里相搏。
他又想这鼠子叫得奇怪,莫不是***来了吗?同时程远也已醒来,二人跳下炕去察看时,鼠子不见了声音,寂寂不见动静。
朱大常和程远又开房门,到庭中去小解,却见对面房里边是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动。
仰视天上,一轮明月,十分昏黄,四周照着一重圆晕。也许天气要变了。
二人悄悄地回到室中,玉琴和慕兰依然未醒,二人也就没有惊动她们,仍到炕上去睡。转瞬间,也已入梦游华胥。
次日早晨大家起身洗脸嗽口,朱大常把昨宵的事告知玉琴,且说这是自己多疑所致,不见得在山东道上所遇的都是歹人。
玉琴和慕兰也笑了,他们开了窗,望望对面客房里的客人,早已去了。
门窗都洞开着,店小二走进来时,玉琴问他昨夜对面房里住的什么人。
店小二答道:“两位男子和一位貌美的姑娘,都是这里的老乡,带了不少行李,今天东方初白时,他们便匆匆地赶路去了,也许是到天津去采办货物的客人吧。”
玉琴听了,也不说什么。
吃毕早餐,添购了一些干粮以防急需。于是朱大常取出银子付去了店帐,四人一齐上马动身。
行了一天,路上安然无事,仍在一个客店里歇下。
次日,再向前赶路,慕兰忽然要求玉琴和剑秋暂缓回天津,先和他们到卫辉府去,盘桓数天,见她的老父,消失前嫌。程远也再三圆请。
玉琴和朱大常二人见他们一片诚意,只得应允,慕兰、程远都是不胜之喜。
这天天气阴霾,刮起大风来,黄沙扑面,上午他们行在官道上,见前面树林隐隐,有一座高大的山峰如牛首一般,赢起在云端里,途中不见行人过去。
将近德州了,四人想赶到那里歇宿,然后取道往卫辉府,可以纵马疾驰。
忽见对面尘土飞扬,有两骑正向这边驰骋而至。
朱大常的马在先,遂回头和三人说道:“仔细着,响马来了。”
正说话时,那两骑已如旋风般跑到近身。四人留神瞧看,当先马上乃是一个步长的少年,穿着一件青布长衣,手握一枝镔铁长枪,腰悬弓矢。
背后一个硕大的汉子,满脸疙瘩,相貌奇伟,穿着一身黑衣,腰里佩着一对燕金斧,各跨骏马,腾跃而过,一刹那间,已望不见踪影。
玉琴道:“好马,我们花驴、龙驹,可惜都不在此,不然倒可和他们驰骤一下。”
程远道:“这两个很象绿林好汉,不知到哪里去的。”
朱大常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由他们去休。”
大家说着,慕兰将手向后面指道:“你们试看,又来了。”
朱大常瞧了一眼说道:“你们快快预备。”
二边拔出惊鲵宝刀,这时候,两骑倏又从后到临,那青衣少年举起手中长枪向四人喝道:“你们这伙人,就是昆仑女侠等臭丫头吗?不要走,吃俺一枪!”
说毕,呼的一枪,已向玉琴面门刺来。
朱大常早己跃马上前,将剑架住,那个疙瘩脸的汉子也已抽出双斧杀上前来。
玉琴正要抵敌,程远已掣出百里宝剑抢上前接住便斗。
四人四骑,便在大道上树林外边捉对儿厮杀起来。
玉琴和慕兰都拔出兵刃在旁观成,见那青衣少年使开长枪,上下左右都是枪花,如怪蟒翻江,十分骁勇,幸亏朱大常的刀术不比寻常,化作一团青光,足够抵挡得住。
还有那个黑衣汉子的双斧,也是十分了得的,真是棋逢劲敌,杀得难解难分。
玉琴觉得这少年枪法精妙,有良将之材,却在绿林中为盗,埋没天才,未免有些可惜了。
彼此斗了九十余合,那少年见朱大常的刀术无懈可击,心里暗暗佩服。
朱大常一心想要取胜,得个隙,乘少年一枪刺入时,把惊鲵宝刀迎着他的枪杆只一削,只听呛的一声,那少年的枪已被宝剑削作两截,手中拿着的剩下半段枪杆,遂说一声:“果然厉害!”
将马一拎,跳出圈子,回头便走。
那使斧的汉子也杀不过程远,跟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