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了各自惊心,明明这“三青蛾”将路公子震得手脚瘫软,只要任何人一刀,路公子也无力抵敌了,怎么这三岛主竟然吐出血来,敢是路公子有什么借力打人,消弥形迹的泼天业艺?
当然,那“三青蛾”的苦衷谁也不知,就连路公子心有余悸地见了也自大惑不解。
厅堂内人人瞠目结舌,只是呆呆地发愣,一语不发。
“咦?里面怎么如此寂静,像个灵堂一般。”
冷不丁厅堂门外有人说话,虽然怪声怪调,却中气充沛,清晰弥耳。
显然,来人功力非浅!
厅堂内的人闻声都惊疑地掉头望去,就见七八个黑衣汉子鬼魅般地出现在门首处,气势骄横目空一切。
栾帮主见来人皆在二三十岁间,个个魁梧慓悍,身后皆斜插虎头大刀,腰间挎着黑糊糊的家什,只是眼生得很,看其神态也不似善类。
惊疑之际栾帮主遥向拱手道:“诸位壮士是哪个码头的,有无字号天下尽是兄弟,不妨赏光过来同吃杯薄酒。”
谁知,那几个黑衣人并不理睬,而是恭谨地分立门内两侧,垂手恭立似在迎候着什么人。
这边众人见状自是惊诧不已。
“哈哈······”
一阵放肆的怪笑从门外传来,尖锐刺耳如同鬼哭。
笑声中门外又涌进了一大群黑衣汉子,众星捧月似地簇拥着为首的四位锦衣华衫的人物。
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身白素,进了厅堂兀自笑声不止:“哈哈······栾帮主何必与那些小厮浅鲰论客套?使我作掌年的于心甚是不安。”
众人一看这活无常似的人不禁都是一怔,有人早已认出了,来人正是川西啯噜帮掌年“毒火掌”常佑廷到了。
因此,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栾大公这才知道那几个黑衣人乃是常四手下的啯噜子。
“毒火掌”语存戏谑,他自是气忿不平。
但栾大公究是见过大风浪的,隐约已感到来者意在非善,故尔隐忍未发。
栾大公闪目向另外三位来者望去,认出了那僧人乃是濂溪和尚,另外二人却未见过,但见二人脸色黎黑,凹眼凸额长得十分相似,显然是同胞兄弟,站在那里虎顾狼视,眼中精光暴射,分明武功匪浅。
栾帮主疑云大起,心中暗道:“这濂溪曾救过当今皇上雍正的命,而那常四乃是年羹尧幕下的有名杀手,二人如今不期而至,又邀来这么两个陌生人,莫非是奉雍正之命有意来向东南武林发难的?”
玉龙此时早已认出了常四正是那位在黑松林中用“毒火掌”伤了自己的仇人,只道是上这里来寻自己的,但观察了片刻,显然那“毒火掌”并未发现自己,不由猛然省悟到来者虽非朝着自己,但其中必然有更大的阴谋,想到此他强捺怒火,暗中攥紧了剑柄。
一旁,美芹姑娘发觉玉龙陡地色变,眼中怒火喷射欲出,不由悍然心骇。
那濂溪和尚乃是东南成名的人物,与厅内诸人多是相熟已稔,他自知一堂默然尽是因为自己与诸位各分殊途,为了打破沉寂,他主动上前一步对栾大公施礼道:“适逢栾帮主六十大寿,贫僧迟来一步,万望见谅海涵。”
随后,与众相识之人一一相揖问安。
众人原本各存顾忌,见他如此礼周,只好还礼寒暄。
栾大公不动声色,以礼相待:“栾某何德何能,敢烦劳众位上门相衬?”
语气态度不卑不亢,语调阴阳怪气,分明弦外有声,众人闻听各尽默然。
那常佑延闻之怪笑一声道:“桀桀······谁个不晓得栾帮主的大名?巴结只怕还巴结不上呢。”
言罢,似乎恍然,大叫道:“哟~濂溪见栾帮主不住地望着自己的身后,只顾说话,倒忘了给诸位引荐了。”
于是他闪身一旁,指着那二位陌生人对栾帮主说道:“这两位朋友乃是平凉府的罗信、罗智二兄弟,久闻帮主英名,故尔一道登门拜访的。”
这话虽似对栾帮主所言,实是向着厅内众人说的。
果然,众人闻之先是一怔,继而私下窃窃议论开了。
玉龙虽然不转睛地盯着常佑廷,耳朵却放开细辨着周围人的议论。
只听那长庆镖局的一位镖师问另一位道:“刘哥,这‘海原双煞’不是西北的人物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另一位镖师放低了声音:“张老弟有所不知,这罗家二兄弟据说投了年大将军,早已不干那立柜占山的勾当了。”
一位独脚大盗听了冷冷一笑:“是呀,金盆洗手,如今非但不再操持旧业,即是见了往日的朋友竟然也不肯放过了。‘延安三脚蛇’前不久就是被这双煞毙了,年大将军对他兄弟好不器重呀。”
有人插了一句:“这二兄弟果然武功了得?”
“那是自然啦······”另一人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吗?听说这兄弟二人原是被弃的双胞兄弟,在荒原中竟然被母狼所哺,二岁多了才被一过路的异人将他们救出,便携之到了荒原深处,授了些邪门的功夫,二人十多岁时,那异人便去西域了,这罗氏兄弟在荒原砂野练就了浑身武艺,最专擅霸道的莫过于那‘洪荒砾砂罗旋掌’,出道以来还没遇过硬敌呢。”
那姓张的镖师有些担心地说:“这二兄弟已作了朝廷的鹰爪,此次来一江湖帮会的门里,只怕来者不善罗。”
那栾帮主与罗氏兄弟拱手拘地寒暄了一番,心中越发忐忑了。
濂溪此时猛然发现了三位岛主,惊异地施礼问道:“三位岛主二十年不见,莫非是在梦中相会?”
他深知当年栾大公与青峨岛主之间的恩怨,这时才明白为何进来时厅堂内桌翻椅碎,人情汹汹了。
那三位岛主二十年没出岛,对世上风云变幻知闻很少,虽然看出濂溪一伙也似意在起衅,究是不摸底细。
就见那“二青娥”不咸不淡地还了一礼:“濂溪和尚二十年不见,想不到还是这等精神如故。”
那濂溪谦虚了一阵后,扫了厅堂内众人一眼,感慨生叹:“难得这许多豪杰英雄荟萃一处哇。”
猛然,他发现一个人垂首低眉,似有意躲避,便笑了起来:“原来丘大庄主也在呀!”
今日丘汇隆老着面皮上门,果然赎回了金佛,他自知此行不能得佛便去,只得在栾帮主的挽留下答应喝完夜酒再走。
“三丘庄”之事东南一带早已人人尽知,栾帮主也是出于礼数才挽留他。
故此,座中除了一些黑道上的人外,很少有人接近他,颇有忌而远之的气氛,而他也自惭形秽,坐在那里似受刑一般总是不抬头,好在有“寒疮毒手”一旁相伴,可解寂寞。
丘汇隆自然晓得这濂溪和尚乃是当年四阿哥,现今雍正皇上在东南的十三铁血兄弟之一,相形之下,不免大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慨。
若当,今做皇上的不是四阿哥而是十四阿哥的话,不定目下是什么光景呢?
恼得他心中只骂娘,他为人城府蕴藉,鉴于眼前阵势,他隐忍着只是腹诽,并没出声。
“寒疮毒手”查鸣珂看出了丘大庄主的心事,忿忿不平地一旁冷言冷语对濂溪说道:“大师身为缁流,自然慈悲为怀,是庄主也是一心向佛,不过佛脚抱得各有不同罢了。”
这句话确实过于直率,谁都听出了语中所寓,就是丘汇隆闻听也脸罩红云。
羞恼已极的濂溪拂袖就是一掌,“寒疮毒手”疾忙躲闪,脸上还是被濂溪袖角拂了一下,却像被鞭子抽了似地火辣辣地红肿起一道来。
“寒疮手”反而沉静下来,神情古怪地望着对方,忍不住用手去抚那发热的脸颊。
“哗~”地一声,从那抚脸的手中垂下了一串念珠来,众人为之一怔。
那“寒疮毒手”面无表情,二指捻定那串念珠向濂溪一扔说道:“大师还是收好吧。”
濂溪并没说话,展袖来接,那念珠才一触手,他猛地被烫一般向后抽手,嘴里“咦~”了一声,那串珠子劈脸又打向“寒疮毒手”,只听“嗤~”地一声尖锐破空之响,斜刺里飞来一道寒光,“当~”地一声打在念珠上,念珠虽然落在地上,那道寒光蓦地飞激改向,“啪~”地射在了柱子之上。
众人见了大惊,知道濂溪功力深厚竟然将“龙蛇镖”飞弹出去。
只是,这丘大庄主辨器打镖的准头也着实惊人。
那濂溪这时直甩适才接珠的那右手,口中不住地赞叹:“好,好,不愧是‘寒疮毒手’!”
众人这才看见濂溪掌上燎起了疙疙瘩瘩的许多血泡来,触目心惊,不由都转头望向那“寒疮毒手”。
这濂溪拂袖打人固然手快如风,而那“寒疮毒手”的空空妙手绝技也实是不可思议,竟然能于间不容发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掏走了对方袖中的念珠,而且很快就涂上了毒粉,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不少人都知道这查鸣珂一惯擅掏包和下毒两大绝技,许多好汉着了他的道后浑身肿烂而亡,因此才赢得这“寒疮毒手”的称号。
眼下,也不知他又施用什么毒药,竟使濂溪也着了道,一旁就是那惯用蛾毒的三位青娥岛岛主见了也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