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有些得意地说道:“自然,我朱三所渡之人当然都是些豪杰侠士了。”
“即是如此,不妨也请他一同去吧。”
那人说着,同朱三一齐走到船头来邀玉龙。
此时,月光之下,玉龙已辨认出了这瘦长之人正是穹窿山下,路旁小店中与那湘西汉子大谈贩卖人口生意的那个麻杆,现在才知道,敢情他叫韩五。
玉龙心中自然不欲去与那沈万周相会,当下面作难色地说道:“实在是抱歉,朋友相约三日后必得相会,我还有许多路程,眼下实在是耽搁不了啊!”
那朱三只欲邀玉龙同行,好让沈三爷等众看看他所结识的人物,闻听此言,连忙劝道:“公子只管放心,定误不了您的赴约,那沈三爷人多船大,比我这小舴艋要安稳快速许多,说不定还能提前到岸呢。”
玉龙眼望四围茫茫荡荡寒波无际,心知硬强反而会弄巧成拙,只得首肯应允,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那韩五十分欢喜地跳回自己的小舟,与朱三打了个招呼,两只小船齐头破浪飞速而行。
小船如箭向那灯火处飞驶,渐渐地那灯火变得越来越大了。
待到小船靠近之时,玉龙抬头一望,只见前面泊着一只十丈来长的大楼船,四处彩灯高悬映照着雕梁画栋,高桅巨帆,十分地气派。
早有人将三位接上了楼船,玉龙知道沈万周财大业大,但是能造出这等大船来,却也足以使人叹为观止,有人领路引着三位向船头而去。
船头上灯火辉煌,笑语喧阗,沿着四周摆着一圈筵席,席座上人影摇曳,杯盘交错。
一见三位走来,首席座中立起一人来,朱三抢先过去施一大礼:“承蒙三爷相邀,小弟不胜荣幸。”
沈万周却似有些不怿,不咸不淡地相搀道:“三弟何必如此。”说罢,转向玉龙喜形于色地说道,“这位公子敢是那弹铗作歌的豪杰吧?”
闻听,席间众人闻之各自停杯放碗一齐将头转过来看着玉龙。
原来玉龙适才为了镇摄朱三弹剑作歌,施用的乃是天龙易筋秘籍所载的“天龙遁音法”纯将一口内气吐出,却是中气充盈,传音弥远。
沈万周等都是武学之人,席间闻听都是一怔,深知湖面上出现了一位内功绝顶的奇人。那沈三爷为人最好结识英雄,故此才遣人四下找寻,相邀上船。
他知道那朱三的功底,这才认定玉龙是那弹剑作歌之人。众人见玉龙如此年少俊秀竟有那上乘内功,不由都是一惊。而此时沈万周已认出了玉龙便显得更为讶异,又是愧作又是惊喜地说道:“唔,原来是公子呀。去年在杭州‘荷香楼’上曾有幸一遇,只是我沈万周有眼不识金镶玉以致失之交臂。敢情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分明是个身挟绝技的少侠呀。”
玉龙心知翠竹庵救人时沈万周逃走后自己才现身,对方自然不晓得当时自己也曾在场,故此心中安然,也即抱拳虚衍寒暄起来。
“哟!谁能相信这么个孱弱的公子竟是个剑客?”
一旁传来了娇滴滴的女人之声,玉龙抬眼一望,只见席间早已立起一个披纱戴金的少妇娉娉袅袅地飘身而来,人尚未近一股使人头晕目眩的兰麝之气扑鼻而来。
“怎么样九娘?我朱三的朋友就是少年英俊。”
那朱三提高了声调,有意扫了众人一眼,言语之间分明是炫耀的神气。
那少妇闻之掩口“噗哧~”一笑,低声说道:“三哥的朋友果然尽是些十世金禅之身的奢遮人物。”
“那还有错?”朱三随口才应,旋又止声不响了。
他这才省悟到这少妇在转着弯调侃自己,那十世金禅之身的乃是唐僧,自己岂不就是猪八戒?
众人此时都已省悟,不觉满座哄然大笑。
玉龙却心中暗暗吃惊,这才猛省到这个机智风骚的少妇便是白泰官曾经提起过的那位沈万周花重银从“青屏楼”赎出的第九房太太“九尾雀”。
此女年龄也就二十出头,果然是天香国色,美艳绝伦,只是神态性情却透着古怪,既轻佻又冷傲,一双大眼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玉龙,目光既泼辣大胆文机智世故,使人见了深感高深莫测。
玉龙连忙垂下眼脸,不敢与她的目光相触,接着随众人落了座。
沈三爷看了看众人,“啪啪~”拍了几下手掌,席间暄阗之声骤然压了下去。
沈万周立在首席环顾了众人一番,朗声说道:“诸位兄弟,趁此湖光月色大家只管放怀畅饮,今日是老九的生辰,里外都是兄弟,也不必避嫌,好歹热闹一番。”
玉龙这才知道座中诸君尽是沈万周手下的大小头目,算起来恐怕只有自己一个是外人了。
此时,不由心中泛起疑虑,既是作生,为何不邀些三山五岳的朋友,却只是叫自己门下的来捧场?旋又一想这沈万周江湖上名声不小,大约是因为这九姨太出身青楼,抹不开面子下帖江湖,惟恐贻人笑柄,无奈才这样做。
此时,众人早已纷纷起身吆三呼四地一面给“九尾雀”敬酒,一边口中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九尾雀”青楼出身,自然老于这等场面,只是她含而不露,笑而冷隽,竟也应付裕如。
沈万周扫了一眼纷乱的人们,微微蹙起眉头对韩五说:“你去舱里看看小姐安适些没有?好歹也叫她出来敬一杯哇。”
此话虽属低语,却也被众人都听到了。
他们都是在沈三爷手下做事有年的人,都知道沈万周娶了九房太太,却没有一个结果,因为他娶“九尾雀”,那第八房太太曾怀充枕头,假称有孕闹得满城风雨。
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个小姐来?当然那几个最为亲信的也曾听说过沈万周曾抢过一个女儿,但却从未见过其面。
忽闻此说,不由全都停止了喧嚷劝酒,怔征地望着沈三爷。
“九尾雀”自然已见过了那位小姐,她情知那小姐对自己这位年龄相差不大的姨娘陌然冷淡,或者说是看不起,故尔偷偷上船后便装着有病一直躲在舱中不出。
本来她已有几分不耐众人的纠缠,目下一船默然,她却得闲轻松,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冷笑。
那韩五应声向舱门走去。才走了数步,骤然停住了,二动不动地怔柯柯望着舱门那里犯呆。这时,众人都已看到舱门口处出现了一位妙龄花貌的少女及一伴娘,不由各各瞠目噤
就在此时,只听“啪~”地一声响亮,众人闻声回首,只见玉龙正自弓身俯拾地上的碎瓷残碗。
不知谁轻声冒了句:“这位小哥敢是被小姐的美貌惊呆了?”
众人闻之皆是一愕,竟没人发笑。
那沈三爷蹙了蹙眉,随后对那款款走出舱门的小姐说道:“阿凤你好些了吗?快快过来与众兄弟见见。”
他已洞察小姐与九姨太之间似存介蒂,故尔没提敬酒之事。
那小姐点头应允着,一双眼却似笑非笑地不住扫着玉龙。随后,一伸手从伴娘手中接过一只小巧玲珑的青瓷酒盅,又从一旁桌上拿起一坛陈年花雕,斟满一盅后恭恭敬敬地捧着走到“九尾雀”面前轻声说:,“恭贺姨娘大生,请您饮下此杯。”
这一举动吓得众人纷纷赞叹,喷喷之声不绝于耳。
“九尾雀”固然出乎意外,但也有些感动地捧杯一仰而尽,而那沈万周自是为女儿的深明大义举止有仪而面呈喜色。
“九尾雀”此时似乎有些委顿不支了,便对那小姐说道:“本来该我给众人斟酒的,只是现在身体疲乏,不知凤姑娘能否代劳?”
沈万周深知九姨太的机灵,是欲借此使小姐与众人接触,便连声赞同道:“既是这样,阿凤你就烦劳一番吧。”
那小姐也是大方,便依次给众人斟起酒来。
众人得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少女给自己斟酒不免皆现受宠若惊之态,纷纷掏出随身所带的金银珠玉等小玩意赠送小姐。
凤小姐也不回绝,让身后的伴娘一一收下,众兄弟深感小姐看得起自己,也是兀自感动不已。
当斟到朱三时,那朱三却手忙脚乱连连摇着胖头:“怎敢劳小姐斟酒?今日我朱某没带得一件礼物,实实罪过。”
说着浑身上下摸寻着挣出一头大汗来。
那麻杆韩五一旁见了于心不忍地说道:“三哥不必着慌,凤小姐生在沈家,必然也喜好武艺,你不妨走它一路便算作礼物罢。”
朱三闻听脸现惶恐:“这如何使得?小姐乃金枝玉叶,却不要惊了小姐。”
沈三爷抚髯一笑说道:“三弟不必推辞罢。”
众人也随声附和哄然叫道:“朱三哥,好歹展示一番便罢。”
朱三见事已至此,便不再推托。
只见他起身离座一纵身便跃到了席圈当心的空场上,身形一晃走起罗汉拳来,果然是拳拳沉着,脚脚生风,光景也是十几年的功力,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朱三走到得意之处,忽然一摸裤腰,银光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条七节鞭,霎时间宛如银龙绕柱,玉龙滚雪。
再看,那银鞭在朱三身前身后上下翻飞,左右浮腾,舞到分际但见一派银光裹住了全身端得是刀箭莫入,水泼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