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观海答应了,遂扬长而去。
他闲云野鹤,来去无定惯了,此去却又不知到哪一处,叫张、潘二家如何留得住呢?
窦氏母女在张家住了好多天,听说雷珍和洁民将在明春结婚,这杯喜酒却无论如何等不及喝的,遂向张家父母告别。
雪珍苦留不得,送了许多礼物,窦氏母女也不客气,受了一大半。
宋彩凤和雪珍握着手,恋恋不舍,硬着头皮别去。
窦氏母女离了打虎集,一路进关,到得京师,寄寓在旅店中,盘桓数天。
有一天,他们母女俩正游什刹海,忽听背后有一人走上前来叫应他们,窦氏母女回头一看,见是霍元茗,大家问起别后状况,始知霍元茗年来经营商业,获利很多,新近在京中和人家合资开设一家杂粮行,所以他时常到京中来的。
窦氏母女也把自己找寻女侠的经过,仔细告诉一遍。
霍元茗便请窦氏母女到一家酒楼去用晚餐,宋彩凤向霍元茗探问女侠行踪,霍元茗告诉说:“在天津相近的曾家村曾家庄,女侠有一个寄名亲姓曾的,弟兄二人,兄名梦熊,弟为毓麟。
女侠曾搭救过他们的性命,常常到那边去居住。你们若一定要找见女侠,可到那里去探听,或有端倪。”
窦氏母女把霍元茗的话记好,很想到那里去跑一趟,所以这一天和霍元茗别后,次日母女二人便离了京师,向天津赶来。
到得天津,向人问讯曾家村,方知尚在西南面。他们在天津住了一天,遂取道向曾家村走来。
地方渐渐荒僻,有山有水,风景很好。
二人走在路上,见道旁一带枫林红得如美人颊上的胭脂一般,秋风吹动了林叶,槭械作响,远远地有个山头,映着斜日,白云如絮,环绕着山腰。
宋彩凤正看得出神,忽听马蹄响,从枫林中跑出一头马来,马上驮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形色慌张,一手抱着头伏在马背上,好似逃命的样子。
背后跟着富出一头胭脂马来,马上骑着一个黑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单刀,飞也似的追上去。那少年的马正跑向案氏母女那边来,嘴里喊一声救命,那黑衣女子在后,也喝道:“你这厮忘情负义,逃向哪里去?”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圈锦索,向少年抛来,少年闪避不及,早被锦索套住。
黑衣女子乘势往怀里一拖,那少年早从马鞍上翻身跌将下来,不识曾家村的曾毓麟,自从前次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先后不别而行,他把玉琴留下的书信读了又读,心中不胜怅惘。知道玉琴已上昆仑,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坚决。倘然已和剑秋早有情愫,那么她也不妨对我明言,杜绝了我的痴想。惟其处处流露着爱我之情,譬如她单身冒着危险到龙王庙来救我脱离虎口,力歼巨盗,似乎非有深情的人不能够如此。所以我的一缕痴情,又袅袅而起,哪知结果如此,怎不令人意冷心灰。大概这些精通武艺的女子,断不肯嫁给我这样文弱的书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又何必这样痴情,惹人讪笑呢?现在她已去了。我也好息了妄想罢。只是她在信上又说什么此去便道至虎牢关,当为玉成一段美满姻缘云云,想是她以前和我说过的姓宋的女子了。然而那姓宋的女子也是个有本领的侠女,不知可有玉琴那样温柔。唉,玉琴,玉琴!我和你相交甚深,你尚且不能接受我的爱情,何况宋彩凤是陌生的女子呢?你虽然很热心地要代我做媒,可是这事情太辽远了。所以他闷闷不乐,十分无聊。他的母亲知道他的心病,没奈何,只得用言安慰,想代他另觅佳偶。毓麟很坚决地拒绝,自言此生宁作鳏鱼了。
曾翁因为近来乡间盗氛甚炽,自己的儿子前番被盗劫去,险遭不测,幸亏有女侠来救援。现在女侠已去,不啻失了护身符,恐防再有盗匪到此骚扰,不可不未雨绸缪,早作防备。遂和村中父老们商量了数次,决定大家捐出一笔巨款来,在村的前面筑一道碉楼,可使这曾家村有了保障。于是雇了许多工人,赶紧构筑。工成后,果然坚固得很。梦熊又组织保卫团,教村中年轻力壮的少年加入操练,以防盗寇。好在他本来设立过一个拳术团,所以拳术团中的少年,先自踊跃加入,聚集得一百人左右,势力倒也很厚。梦熊做了保卫团长,骑着马出出进进,甚是威风,村中人都格外敬重他。这样过了许多时日,相安无事。
忽然有一天,那个朱小五有事出村去,到晚还没有回来。曾翁等知道朱小五是很诚实的,断不会无故跑去,心中正在狐疑。到得明天,有人发现朱小五的死尸在村外树林之中,喉间被砍一刀,身上亦有刀伤,明明被人杀死。一时侦查不出,那边早有地保报官相验。曾翁办了一具棺木去把朱小五收殓,大家很是奇怪。朱小五身边并无钱财,怎会遇见盗匪?
独有曾毓麟暗暗思量,朱小五这次被人杀害,决非无因。想小五以前曾载着玉琴夜入小洪湖,杀死焦大官,救我出来,我遂留他住在这里的。说不定以前或有余党漏网,今番来此复仇。小五已死,我倒不可不谨慎些了。于是他就深居简出,在家中吟咏自娱。过了十多天,不见朕兆,朱小五的案件也没有破。
距离曾家村的东北面五六十里,有个村庄名唤柳庄,那边的村民和曾家村是很亲近的。庄主柳士良以前曾到过曾家村拜访曾氏父子,相见甚欢。这一天,曾毓麟正在家中侍奉双亲闲谈,忽见曾福领着一个下人,拿着大红名帖,说柳庄有人来请二公子前去。毓麟接过名帖,见了柳士良三字,便问那下人道:“可是你家主人特来请我?不知有甚事情。那下人答道:“小的这却不知。小的奉了主人之命,特来邀请二公子到我们那边去一叙。近来我们村中为了防御盗匪。正在赶筑碉楼,昨天听得主人说起要筑得和这里的一样完好,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事要请二公子前去讨论。”曾翁听了,点点头说道:“是了。毓麟,你就到那里去走一遭。倘然我们两个村子实行联结,未始无益。那个柳士良也是很谈得来的。”
毓麟又问那下人道:“你名唤什么?”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小的便唤柳贵。现在外面有骡车伺候,请二公子就动身罢。到我们那边去用午饭。”毓麟遂去换了一件衣服。辞别曾翁。曾翁还不放心,便请四名团丁,跨着马跟随前去,以便在路中保护。毓麟坐上骡车,柳贵却和骡车夫同坐,鞭影一挥,径向村外跑去。四周团丁在后跟着,手中各执着大刀,据鞍顾盼,意态自豪。出了曾家村,一路向柳庄赶来。
从曾家村到柳庄,路途虽非遥远,可是相近柳庄,那里有一个野猪山,那边地方荒僻,时常发生盗案的。一行人加紧赶路,渐渐跑到野猪山下。那骡车夫忽然赶着骡子不向大路上走,却望山边小径奔跑。曾毓麟见了,心中有些奇讶,背后四个团丁也在马上问道,“你们不走大路,走小路做什么?难道赶到野猪山中去么?那边是有强人的,去不得。”
骡车夫说道:“你们不要发急,我们抄的近路啊。”又赶了数百步路,前面树林丛杂,和柳庄的方向更走得不对了。毓麟在车厢中发了急,便喊停止,团丁也向骡车夫喝道:“你这厮故意跑到这里来,居心颇险,快些退回去,不然我们要动手了。”骡车夫不答,但是已把骡车停下。
毓麟刚要喊柳贵前来查问,柳贵早已跳至地上,从身边取出一个爆竹燃着了,轰的一声,山谷响动。毓麟大惊,口中方说不好时,只见对面林子里跑出七八个强盗,为首一个身长一丈有余,面目丑陋,双手持着板斧,好似七煞凶神。当先托地跳将过来,向柳贵喝问道:“那姓曾的小子来了么?”听那柳贵答道:“来了,正坐在骡车中。”此时四个团丁见情势不好,拍动坐骑赶至前面,要来保护毓麟抵抗盗寇。那长大的盗魁瞧见,便怒吼一声,舞动双斧直滚过来。斧到处,两个团丁早从马上跌下,一个团丁和他交手,不及三合,也被他一斧砍倒。只剩一个团丁回马要逃,早被其余的盗匪拦住去路,刀枪齐加,剁成肉酱。可怜四个团丁一个也没有生回。
那大汉跑到车旁,伸出巨掌,将毓麟从车厢中一把拎小鸡般抓将出来,夹在胁下,喝道:“小子,休得声张!”把板斧在毓麟面上磨了一磨,毓麟觉得冰冷冷的,鼻子里同时闻到一种血腥气,吓得闭着眼睛,魂灵儿飞去半天,动也不敢动。这样被那大汉挟着前去,一行人立时赶向野猪山去。
在那野猪山的背后,有个山谷,非常隐僻,那里有座古庙,便是盗匪的巢穴了。庙门口有几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大汉,往来梭巡,这便是盗匪的斥堠,见他们得手回来,一齐欢呼,迎着入庙。
那盗魁走到殿上,放下毓麟,睁圆双眼,对毓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