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豪入内问疾,无意中抬头见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姬,披着紫绡立在床头,丰姿楚楚,直向他微笑,流波送睐,脉脉含情,他不觉面上立刻红起来。
幸亏非非道人没有知党,他坐了一刻,好如茫刺在背,就告退出去。
过后探得这是非非道人第七宫陈姬。道人现有十七宫,最宠爱的是十六宫吴姬和十七宫周姬,陈姬已将色衰爱驰了。从此他不敢胡乱再到内宫去,恐有意外之事发生。
过了一个多月,非非道人坐着巨舰带领数百名健儿又开发出去。这时琼岛除定海舰以外,又有四号巨舰了。
舰名镇海、潜海、飞海、耀海,都很有战斗力。
此次非非道人因探知有广川来的商船,载有财宝无算,上北京去的,所以他去截劫。
非非道人出去后的第一天黄昏人静,李天豪在自己室中挑着孤灯细阅兵法,却见那个伺候他的妇人走进室来笑嘻凉的对他说道:“你不觉得寂寞么?陈姬来了。”
说着话便见房门外倩影一闪,陈姬已走进来了,穿着淡红衫子,而上海施脂粉,在灯光下益显妩媚。
陈姬遂坐在一边絮絮地问他饮食起居,李天豪只是眼观着鼻不敢回答。
陈姬见他这种样子,不由笑起来,道:“你到底还是小孩子,不懂风情的。你也知道我很爱你么?现在趁岛主出去的时候,我们且欢乐一番。这妇人张氏我已疏通过了,包不泄漏风声的。好人,你不要胆怯呵!”
说罢伸手来拉他的臂膊。
李天豪发急了,摔脱陈姬的手说道:“请尊重些,我李天豪决不肯自比于含兽的,快快出去为妙。”
陈姬深恐他声张出来,惊动他人,遂低低说道:“好孩子,你不要这样傻呵,我去了。”
立即退出室去。
李天豪知道陈姬知惭自退,心里稍觉宽松,深恐她再来缠绕,遂闭门熄灯上床安睡。
不料,睡至半夜,朦胧中觉得身上压着一件东西。
睁眼一看窗外,明月如画,见陈姬拥着轻毡,脱得赤条条的覆压在他身上,把她的粉颊只是在他的面上厮磨,身上散着非兰非麝的香气。
只听陈姬向他苦苦哀求道:“好孩子,你不要这样傻了,快快依了我罢,我喜欢你的,将来我……”
李天豪不等她说完话,早已一个鲤鱼打挺跳身起来,踏到地上。
陈姬怎禁得他一跳,也一反身滚下床去。
李天豪不敢逗留,见房门已弄开了,便披了外衣跑出室去,妇人张氏闻声要来拦阻却被他一拳打倒,但是李天豪无事不能出宫,因为屋上也有巡哨,恐怕自己一上高去便要发生冲突,遂躲在一个避静处去,挨过了这夜。
天明悄悄走回房去,见没有动静,他也如常不动声色。
谁知到午时,有人传说陈姬赤条条的给死在她自己的卧室里了,他心里不无惴惴。
又过了一天,非非道人已满载而归,设宴庆贺,十分快活,并不查问这事,然而李天豪总觉不能放心。
一天,非非道人忽把李天豪唤到内室,屏退左右。
李天豪明知有异,故作镇静。
非非道人对他说道:“我很钦佩你的人格,好男儿固当如是。陈姬己死,我也无用深究了。”
李天豪连忙跪倒道:“谢吾师宏恩。陈姬荒唐,但弟子不敢有玷吾师,所以不得已而暂避,谅在吾师明鉴之中。”
非非道人笑道:“我早说过我很佩服你了,换了我时,或者要禁不起这种诱惑的。但你年纪长大,武艺也大有进步,可以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不可住在岛上。况且你的声色甚盛,恐易埋没你少年英豪之气,所以我决意把你送回大陆,愿你好自为之。如有所成,我们是当联络一起共举大事。”
李天豪只好答应,好在他也不愿久居孤岛,很想出去活动了。
第二天非非道人忽然把妇人张氏斩首示众,众人微有所闻,也不敢说什么,诸美姬都很栗栗畏惧。晚上设宴为李天豪饯行,把一柄宝剑赠给他,又送他许多黄金作为盘费。
叮嘱他道:“回国以后,手中如有缺少,不妨向那贪官污吏去借取。悖人者亦悖而出,不义之财取之不伤乎廉。我今天遣部下护送你至福州上岸。他日得志幸毋相忘。”
李天豪说了许多感恩图报的话。
次日,李天豪拜别非非道人,下岛坐着帆船离开琼岛向福州而去。
云山苍苍海水茫茫,回望琼岛已剩一点很小的黑影,心中有许多凄感。
到得福州上岸,帆船遂驶回去,独自赶路。
但是一来没有目标的,二来途不熟悉,因此浪迹江湖,暗暗交接朋友。一年之内被他交结得数十个同志,但都散开在各处的。
有一天,到了南昌,在那脍炙人口的滕王阁玩赏风景。
正值新秋时候,天高日晶,云淡风清。
念着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佳句,真觉得心旷神怡,尘襟都涤。喝了许多酒,回到客寓中去酣眠一宵,次日坐着客舟过都阳。
薄暮时正近石钟山,湖上客舟甚稀。因为近来湖中时有盗匪出没,劫掠行客,富商大贾裹足不前,官兵正在设法进剿。
舟中人谈虎色变,都望一帆风顺,隐渡彼岸。
却听芦苇唿哨一声,有小艇两叶向客舟进来,其疾如矢。舟人疑是盗匪光临,不胜惊骇。一会儿已被追上,相隔不到一丈。
见每只小艇上立着十几个大汉,有的口里衔着短刀,有的手中托着钢叉,高声呼喝,一齐把手中挠钩和绳索抛到舟上来,将客舟钩住了,接着扑扑扑的有几个盗匪己跳到船上。
众人惊得跪倒哀求,独李天豪神气自若,见舱中有几个酒坛,乃是一个乡人带来的,遂取了两个在手里,先向一盗飞去,正中左额,立即倒在船头,第二个酒坛跟着飞出,又击中一盗头颅,翻身跌下水去,群盗顿时呆了。
李天豪疾忙拔出剑来,奋身跃出船舱。
群盗见了李天豪,呐喊一声拥上船头,把他围住厮杀。内中有一个老者使一把大环刀,一个黑面少年舞动钢叉,十分骁勇,当先向李天豪刺击。
李天豪也把剑使开了,二些不敢懈怠。和群盗酣战,只苦船头狭小,不够施展身手。
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又见背后有人从浪里钻出飞也似的进来,李天豪和蜷伏舱中的船客一齐惊疑,以为盗贼又有援助来了。
即闻叱咤一声,如飞燕一般跳上两个人。
一个面貌丑恶,虬髯绕颊,使一柄月牙铜刘;一个是妙龄女子,青布扎额,穿着浅色衣裙,峨眉倒竖,否眼圆睁,横着明晃晃的宝剑,好似飞将军从天而降。
那虬髯客跳到船上时,将铜刘左右横扫一个旋风,早把二个盗匪扫落在江中。黑面少年心里一慌,也被那女子一剑劈去左臂,倒在船头。
虬髯客把铜刘向下一卷,人头倏的滚落,鲜血直冒。
老翁和道来了劲敌,要想逃走,李天豪胆气更壮,手中宝剑一紧,向老翁上中下三路刺去。
虬髯客和女子却把其余的盗匪一个个送了鬼门关去。
李天豪观着老翁的间隙,使个毒蛇出洞势,剑向老翁心坎直戳过来,老翁不及招架,大叫一声仰后而倒,李天豪的剑锋已从老翁的前胸贯出后背了,只剩几个余党驾着小艇逃去。
众船客看他们三人大战剧盗,剑光血雨,竟把群盗一一杀死,无不心惊胆颤,俯伏着不敢动。
有一老妪却掩着面,口念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还有一个胆小的朋友亏他想出妙法来,把他的头钻在酒坛中,以为可以免去吃刀之祸。
哪知强盗死了,危险过去了,但他的头依旧在酒坛中脱不出来,十分气闷,又喊起救命来。
李天豪哈哈大笑,过去把酒坛一捏,便成数片落下,那人透了一口气,便向李天豪拜倒。
此时那个虬髯客和少女立在船头,英气凛然。
李天豪遂向他拱手道:“半途遇盗,独力难支,幸蒙两位拔刀相助,不胜感激之至。”
虬髯客大笑道,“足下剑法神妙,独战群盗,不愧是个英雄。我们此来也想要剿灭这里的剧盗,且喜业已成功,妖魔小五毕竟不是我们的敌手。足下若没有要事,请移船细谈何如?”
李天豪本意要网罗豪杰,今见二人相招,正中心怀,遂跟他们下了小舟。
舟上两个打浆的候着,虬髯客吩咐一声道:“到石钟山去。”
那只小舟便如飞的向前去了。
这里客船上的人都是咋舌称奇,深幸得逢侠客,免掉劫掠之祸。
船主也是谢天、谢地、谢神明,仍就把船驶向前去。
那李天豪跟着两人坐在小舟上,一刹那间已到了石钟山下。
这时,天色已黑,一轮凉月徘徊天际,月光和波光相映,宛如一片明镜随风微微荡漾。山下多少石罅和那风水相激。发出窾坎鞋鞳的声音,真不愧石钟之名。
山麓十分寂寥,虹髯客便命小舟旁岸泊住。舟中备有酒看,搬到岸上去,在一株大树下三人席地而坐,把酒肴放在面前。
虬髯客斟满一巨觥便请李天豪吃,李天豪连忙道谢,接过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