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只见前面有一个人很快地走来,看上去像是个女子,及至走近身时,原来正是找她不到的常凤。
他心中又气恼,又惭愧,只苦自己被缚着,不能和她一拼,所以双目怒视,向常凤表示着忿忿的意思。
但常凤却含着笑容对程远说道:“程先生,我家哥哥太卤养,尚乞恕有,待我来解缚吧。”
一边说,一边将程远松了束缚。程远立起身来,对常风说道:“姑娘,我倒要谢谢你了,你将我的镖和剑盗去,又有什么意思?我上了你哥哥的当,在你们的面前失败,我亦无颜再见。”
说毕,他脸上露出一团懊丧之色,不顾常风答话,掉转身飞也似的走去。
他恐怕常凤要追住他说什么,所以施展他的飞行功夫,一会儿已跑了六七里路。
前面是一个山坡,山坡下有一座黑松林,他回头不见有人,立定身子仰天叹了一口气。
自思我奉师命下山,自谓艺已大成,不料失败在凤阳花鼓女儿手里,足见我的阅历太浅,易受人给。
他们虽无意害我,然而这个玩意儿闹得我大大丢脸了。
我要去找常凤,却等她来解缚,这不是大笑话么!
总而言之,我无面目见人了,不如死吧!他这样一想,脑中充满了轻生之念,便走进黑松林,解了腰带,打了一个结,向树枝上一套,自己一伸脖子,挂了上去。
眼前一黑,心里一阵难过,模模糊糊的什么都不知了。
但是经过了若干时,自己的耳畔听得有很尖脆的声音在唤他,睁开眼来看时,自己并没有死,却软软的睡在常凤怀中。
常凤席地盘膝而坐,正用她的纤手抚摸他的胸脯。
更觉羞惭与忿怒交并,跳起身来,对常凤说道:“我自己寻死,干你甚事?要你来解救做什么。”
常凤见程远责问,她却一些不发怒,带笑说道:“你这人太不识好歹了,我紧紧跟着跑来救你,却反给你骂吗?”
程远道:“我既失败在女子手里,无面见人,所以自尽,你何必来缠绕不清呢?”
常凤又道:“好好一个男子汉,前途方长,却效女子寻短见,这算什么呢?难道你为了失去东西便要死吗?
那么,我也好还你的,请你不必发急。我们兄妹和你并无恶意,聊作游戏,你却就要认真吗?倘然我真的让你这样死了,岂非大大对不起你吗?
所以,我赶来看你情形,却哪知你出此下策,即使你负气,也何致于此。你要找我……我就在这里啊。”
程远听了常凤的话,也觉得她说的话很合情理,而又宛转,自己确乎不该如此轻生,就是不服输,也该再和他正式较量较量。
又想常凤这小姑娘确乎有些本领的,不然我的飞行术自信是很好的,她怎能跟得上我呢?他这样想着,所以低倒了头,倒没有答话。
常凤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有些悔意,便又说道:“程先生,你是聪明人,现在觉悟了吗?料你吃了一些小亏,心里总是气得很,不肯和我们干休。
那么,你我不妨用真实本领决个雌雄。我若输了,情愿把东西还你,并且教我两个哥哥向你赔罪!你若输了怎样?”
这句话直说到程远心窝里,他本气不过他们用诡计暗算,以致自己失败,且要瞧瞧常凤究竟有多大的本领,敢出此言。
顿时提起了他的精神,说道:“这样很好,我若输了,也不再向你们要东西。从此披发入山,一生不再跑到人间。”
程远说罢,遂先走出林子去,常凤跟着也走到外面。
两人对立着,各使个旗鼓,交起手来。程远起初因要试看常凤的拳术,所以退让三分,见常凤果然身手敏捷,拳法精妙,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紧逼过来,倘然自己不使出几个特别的解数,休想取胜,也许要失败在她的手里,所以他不敢怠慢。
遂把王五教授他的几路杀手使出来,果然常凤抵敌不住了,额上香汗向下直淋。
然而她还不肯示弱,依旧左跳右闪,上格下拦的招架着,得个间隙,一拳打向程远的腰里来。
程远早料到她有此一手,等到她的拳近时,身子一弯,给常凤打个空。
而程远这一下是虚的,刚才打出去早已收还,趁常凤左边闪避时,使个银龙探海踏进一步,一伸手搭住常凤的腰肢,轻轻地一把提将过来。
还防常凤有什么解救的手法,所以不敢就将她扶住或放下。
哪知常凤并无抵抗,反把身子倒入他的怀里,说道:“我输了!你的武术真是不错。我既被你擒住,任凭你把我怎样办吧。”
程远一听这话,便将她好好地放在地上,说道:“得罪了!我把你怎样办呢?方才你赶来救了我的性命,难道我此时还要和你过不去吗?你们既然和我玩的,那么请你现在把东西还了我吧。”
常凤笑道:“程先生,不用性急,当然要还你的。我们且到旅店中去再说,我哥哥也在那里等候呢。”
程远踌躇一歇,点点头道:“我就跟姑娘回去也好。”
于是,程远跟着常凤便走,常凤把脚步一紧,向前飞也似的跑去。
程远放出功夫追随后面,相差仅一肩,任常风跑得怎样快,而程远总是这样的相差着。
将近原处里许时,程远便把脚步放快一些,早抢出了常凤。
常凤也把脚步加紧追上去,两个人好似比赛一般,这一里路程,一霎眼已走完了。
走到一座小桥之前,方才立停脚步。
常凤和程远相差三步路,常凤便带笑对程远说道:“你的飞行术十分神速,使我佩服。”
程远道:“不敢,不敢,姑娘的功夫也已到上乘了。”
常凤把手向桥下一指,便见那里有一只小船摇过来,船上立着一个老汉,撑着篙笑道:“姑娘和先生平安回来吗?我方摇到这里呢。”
常凤遂请程远上船,说道:“这一遭不敢戏弄你了,归去吧。”
二人到得船里坐定,老汉把船摇回去。常凤陪着程远在舱中谈笑。
程远问道:“你们兄妹虽是唱凤阳花鼓的,却有这种好本领,使我很佩服,大概你们是江湖上的能人吧?我总有些怀疑。”
常凤张着小嘴笑道:“程先生,不用怀疑,我们兄妹是走遍天涯访寻仇人的,所以化装唱那花鼓戏,也知道早晚瞒不过程先生眼的。”
程远道:“你们的仇人是哪一个,现在哪里?”
常凤道:“这事稍停,我哥哥自会告诉你的。”
程远见她不肯说,也不便再问,就和她闲谈起来。
常凤口齿伶俐,娇憨动人,足够解去途中寂寞。
午后已回到了清风驿,二人上岸,由常凤付去了舟资,步入旅店。
只见常龙、常虎正立在房门口盼望,一见二人回来,便道:“好了,好了,你们大概已和解了。”
程远心里还有些放不下方才水里吃亏的一回事,只点了一点头,不大理会,大踏步跨入房中,在沿窗椅子上坐下。
常龙、常虎却走过来向他作揖道:“程先生,我们适才和你相戏,请你不要见怪为幸!”
程远只得说道:“好啊!你们弟兄二人的水中功夫果然高强,我中了你们之计,跌翻在二位手里,惭愧得很!”
常龙道:“这事不要提了,我们自知真实的本领不及程先生,所以聊施小技和程先生游戏三昧,触犯尊怒,千祈勿怪!”
常凤又从她的褥底取出程远的那口百里宝剑和毒药镖,一齐交还程远,且带笑说道:“这两种东西始终没有离开这里,是我故意写了字条,激你出去的啊。”
程远接过,也带笑说道:“这都是我的卤莽,以致于此。幸蒙赐还,感谢之至!”
此时,常龙早吩咐店小二摆上酒饭,请程远同用午餐。
程远肚里正饿得很,大家入席,狼吞虎咽般将饭吃毕。
常龙又拉着程远到窗前,对他说道:“方才的事,我们虽然和你相戏,却也想借此有两个要求,征求你的同意,不知你能不能允诺?”
程远问道:“什么要求?凡是我可以允许的,我总可遵命。”
常龙道:“程先生尚没有家室,我这妹妹年方+八,虽然不是出身在闺阁之中,而容貌尚称不错。她的武艺你也见过了,比较我们二人来得高强,一向想找个俊杰之士和她配偶,现在逢见程先生,是个少年英雄,多艺多能,所以我们冒昧奉询,倘蒙不弃,便叫她侍奉巾栉可好吗?”
程远起初对于常凤本不放在心上,经过一番交手,觉得常凤的本领和自己相去不远,小小女子,有此能耐,倒也难得。
并且生得很美,说话又讨人欢喜,所以他的木强之心也有些动了。
今常龙先来向他征婚,他略想一下,便答道:“我是个光身的汉子,无才无能,若使凤姑娘下嫁于我,岂非鸦凤非偶吗?”
常龙哈哈笑道:“不要客气了!你能够同意,我们已不胜光荣。”
这时,程远偷瞧常凤坐在床边低着头,好似静听他们的说话,不免仍有些含羞之态。
常虎双手叉着腰,睁大着眼睛,立在桌子边,也在听他们说话。
常龙又说道:“侥幸!侥幸!第一个要求你已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