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雷道:“这个自然是很大的疑窦,我弟兄那时候急欲得知真相,想起家中本有一个长工孙老三,和一个家僮项义,他们二人也许有些知晓,但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四下里去找寻了好几天,方在城外一个乡村里寻见了项义。他见了我们,便哭诉其事。我们才知道那放荡不羁的少妇自从我们离开以后,只瞒了我哥哥一人,时常乘隙到客房里去和那个包文钦幽会。
我哥哥喜欢喝酒,常在外边酒店里去喝老酒,有时还要到友大家去赌博。好在我们的钱得来都是很容易的,所以一掷千金,输赢不在心上的,常常弄到夜半回家。
有一次我哥哥喝醉了酒,回去房中,忽不见了那妖妇。
我哥哥方才觉得有些蹊跷,便唤项义查问,凑巧项义曾在无意中窥见那妖妇悄悄地在晚餐后,跑到包文钦客房里去的,遂老实告诉了我哥哥。
此时我哥哥勃然大怒,又在酒醉之后,不加考虑,马上大踏步赶到包文钦的房前,一拳一脚将房门打开。
跳进去一看,灯光下见那妖妇正和包文钦在炕上云雨巫山,立刻指着他们大骂。二人也十分惊慌,无处躲避,只得穿了衣裤起来。
起初包文钦自知理错,还向我哥哥谢罪,我哥哥一定不肯干休,要把他二人置之死地,遂在房中动起手来。
到了这个地步,包文钦当然也不肯束手待毙,拼着命作困兽之斗,按他们二人的武艺而论,我哥哥比起包文钦略胜一等,但因我哥哥那时已是个醉汉,所以只打个平手。
不料那妖妇昧尽天良,偷偷地掩至我哥哥的背后,施展双手去抱我哥哥的后腰,强作解围的模样,实际上是帮助姘夫。
我哥哥不防被她抱住后腰,正要挣脱身躯,胸口却被包文钦击中一拳,打得口吐鲜血,受了重伤。包文钦乘此间隙,一溜烟逃出去了。
那妖妇方才扶着我哥哥到房中去睡,我哥哥不住的吐血,又气又恨。那妖妇在我哥哥面前假作哀泣,向我哥哥乞恕,这些事项义在暗中完全瞧在眼里的。
到了次日,我哥哥卧床不起,伤势十分沉重。那妖妇若无其事,并不去请大夫代我哥哥医治。我哥哥在床上只是狂呼,项义虽然听得,却不能进房去探问。
隔了一天,我哥哥便逝世了,妖妇也不哭泣,赶紧把我哥哥收殓。
那包文钦不知在哪里躲避了两天,那时候仍旧踅了回来。不多几时,那妖妇推说回娘家去,把下人辞歇,收拾细软,锁了门户,和包文钦远走高飞,别处去度欢娱岁月了。
可怜我哥哥一世英名,却如此下场,岂不令人痛心。”
说到这里,项氏记弟一齐落泪。
杨乃光和莲姑听了,也觉惨然神伤。
项雷又说道:“那时我们听了项义的话,悲愤无以复加,一心要代哥哥复仇。遂叫项义仍来看守门户,我们就到樊城去走一遭。
因前闻那妖妇的母亲在那地方,所以前去找寻。谁知走遍樊城,不见影踪,不得已废然而返,东飘西泊,萍踪无定。直到去冬,方才到这里山上来落草,杨兄可要笑我们没落吗?”
项雪也说道:“我哥哥的大仇一天未报,我们心里便一天不安。”
杨乃光微叹道:“你们手足情深,天若有灵,将来必能使你们遇见这一对奸夫淫妇,刺刃于他们胸中的。”
项雷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希望有这么一日的,今天幸遇杨兄,把这恶消息告诉了你,使你也知道我哥哥死得实在可怜。”
杨乃光点点头道:“可惜我不认识这一对狗男女,否则我若有机会碰着他们,一定也要代项云兄复仇的。”
项雷报告已毕,便问问杨乃光的近况。
杨乃光道:“我也很惭愧,近来毫无善状可告,惟和这位宇文莲姑新结伉俪,这是我值得告诉你们的。”
二人一齐说道:“那么我们要补吃喜酒,今天就在敝塞彼此欢聚一番,聊表我们的贺意。”
杨乃光点头答应,于是项氏弟兄吩咐厨下端整一桌丰盛的筵席,请杨乃光和莲姑入坐,斟满了两杯酒,向二人恭贺。
敬到二人面前,杨乃光和莲姑接了酒杯,一饮而尽,也回敬他们弟兄各一杯。
项氏弟兄又要留他们在山上宽住数天,杨乃光见他们情意很是诚挚,左右无甚要事,所以答应了。
席罢,项雷又收拾一间很洁净的房间,为二人下榻。
两人遂安心住下,一连数天,欢宴无间。莲姑见项氏弟兄都是俊杰,心中很想将来把他们一起收罗到龙骧寨去。
所以在杨乃光面前,方才把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杨乃光听,且说明自己的意思,意欲请杨乃光等,他日随她同回龙骧寨去。
杨乃光听了不胜喜悦,说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我当然情愿随你去,一广眼界,且和你哥哥相见。但恐他们不把我看在眼里罢了。”
莲姑笑笑道:“你不要这样说,我哥哥性情十分直爽,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共谋革命事业。他若见我引导你们同往寨中去,必然十分欢迎的。”
于是,杨乃光又去告诉了项氏弟兄。项雷也说,他们很愿去见见宇文亮和李天豪等一干人。
莲姑本要和杨乃光同到潞安州去的,但因杨乃光在山上住得很是舒适,便劝莲姑不必再上潞安州去,因为他们在太原已闹出了岔儿,恐怕巡抚要行文到潞安去缉捕他们的,反恐不便。
莲姑此次出外本来借着探望亲戚为名,其实是要寻找一个如意郎君,以遂心头之愿,一伸抑郁的情怀。现在已得着了杨乃光,目的达到,所以潞安之行倒随随便便的,不去也罢,跟着杨乃光在金鸡山上住下。
项氏弟兄见杨乃光没有去志,遂要让他来做山上的首领。
杨乃光不肯答应,只说我们夫妇在此间相助一切是可以的,要我们占上座,是没有此理的。
项雷也不敢相强,照常敬礼无懈。
隔了一个多月,山上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身子矮矮的,形状十分丑陋,腰下系着一对莲花铜锤。杨乃光和项氏弟兄见了他,一齐把手道故,请他上座。
原来,此人就是潞安州名镖师郑豹的长子耀华,别号活阎王。
他的胞妹秋华,就是洛阳邓家堡邓氏弟兄中间青面虎邓录的妻子,曾中了薛焕一石子而殒命的。
大家相见后,各述别后情况。
郑耀华道:“小弟在外面东奔西走,自愧一些没有长进。此次返里,系念杨兄。
曾到杨兄府上去拜访,方知杨兄已好久没有回里。府上只有一个老家人,问他一切情形都不知道的。再巧也没有,那天恰逢本地县令,派来许多捕役到你府上来,要捉拿杨兄。
我便向一个捕役探问原由,才知道杨兄在太原越狱图逃,犯了血案,山西巡抚行文到此严捕。然而杨兄并没有返里,他们到哪里去捉拿呢?”
杨乃光听了这话,便对坐在旁边的莲姑带笑说道:“我的料想果然不错,我们若然回去时,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了。”
遂后,将自己被车雄陷害,以及莲姑劫狱,刺死车雄,击退官兵等经过情形,约略告诉给郑耀华知道。郑耀华听了,也骂车雄太没义气,赞成杨乃光干得爽快,又知莲姑是杨乃光的新夫人,遂恭贺了数语。
杨乃光问道:“耀华兄,你怎样知道我在这个山上的呢?”
耀华微笑道:“前数天我离开潞安州,要想到太原来走走。在路上忽听人说,这里金鸡山上有一伙绿林英雄,内中有个姓杨的是个美少年,还有姓项的弟兄二人。
我灵机一动,料定杨兄必在山上,所以不揣冒昧,上山探访。果然旧雨重逢,巧极了,使我心里非常快慰的。”
杨乃光和项氏弟兄也都十分高兴,项雷又命厨上早预备筵席,为郑耀华洗尘。
大家坐着饮酒谈心,饮至半酣,郑耀华忽然对杨乃光说道:“小盖有一件事情,要请诸位兄长帮忙。”
杨乃光道:“耀华兄有什么事,请你告诉我们。大家是自己弟兄,当然肯相助的。耀华兄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郑耀华喝了一口酒,又说道:“你们大概知道,先父虽然早已作古,而我还有一个胞妹,名唤秋华。
以前嫁与洛阳邓家堡青面虎邓骤为妻,那邓氏弟兄号称洛阳七怪,在中原地方是很有声名的,谁人敢惹动他们。
不料,去年有一个书生,姓谭名永清的,来做洛阳太守,竟把那铁壁铜墙的邓家堡破去,把邓氏弟兄杀的杀,擒的擒,只有两三个免脱。
我妹妹和妹夫邓绿都在仇人手下而死,我得到了这个消息,十分痛心,誓欲为我妹妹复仇。”
杨乃光道:“那个姓谭的既是个书生,他手下的捕役未必见得有何本领。邓氏七怪我也一向闻名的,怎会败在他们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