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这时的脸色已缓和下来,叹口气道:“嗯,事情的原委应该也就是这样了,真是作孽啊,这莫非是天意?”
朱大常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那女人欲言又止,目光有点异样复杂地望着朱大常,叹口气道:“若非眼见,妾身也不相信世上有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竟然相像到令人难分真假!毫无疑问,你遇到的人一定是妾身的拙夫了!”
朱大常一点也不惊诧,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从他发觉自己躺在这张舒适的大床上,再看到这女人竞然穿得这样少置身在房中,他已猜测到自己代替的那人与这妇人可能是夫妇。
不过,朱大常的心却很难受,那锦衣人被铁手团的人错认作自己,杀死了。
“就是妾身,在长寿将你送进来时,妾身也分辨不出你不是妾身的丈夫!”那妇人说时脸上的神色颜为复杂。
“请问尊夫如何称呼?”朱大常一直将目光垂下。
“白潮阳。”那妇人幽幽地说,“拙夫在看到你时,一定很惊奇吧?”
“尊夫与我同样感到惊奇。”朱大常神色黯然地道,“不幸得很,尊夫却被铁手团的人错认是我,惨被杀害了!”
那妇人应该称作白夫人了,闻言神情剧震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丝毫悲痛之色,娇驱摇撼了一下,失声道:“怎会这样的?”
“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朱大常歉疚地抬起目光瞥了白夫人一眼,面露沉痛之色,“当时因为我正被铁手团的人追杀得紧,情急之下,躲进了陶然居酒楼,与尊夫打了个照面后,心中虽然惊诧尊夫这样酷像我,但却不敢停留,从临街的窗口跃落街外!
后来,便听得城内的人沸佛杨杨地说什么双刀客朱大常被铁手团的人杀死了,而且经过捕头秦远征的查证,确定了死者就是朱大常云云,我便猜到铁手团的人一定是将尊夫当作了我,夫人,对于尊夫之死。我一直心中惴惴不安……”
白夫人终于还是掉下几滴眼泪来,悲声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又或许是天意,而你又命不该绝,遇上了拙夫,至令他代你一死。”
“难得夫人这样明白事理,我感激万分,只是对于尊夫之死我始终难以释怀。”朱大常悲切地说,“我还暗中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替尊夫报仇雪恨!”
白夫人举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涩涩地说道:“朱大侠不愧是侠义道中之人,有你这句话,相信拙夫在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朱大常连说:“夫人太过奖了,朱某不敢当。”
他神色尴尬不安地道:“夫人,既然你也分不出我是假的白潮阳,后来你是怎样知道朱某不是尊夫的?”
白夫人垂下头来,连脖子也红了,那种羞不可仰之态,朱大常看得有些怦然心动,却又不知对方为何忽然会这样,急问道:“夫人,是否朱某说错了话······”
白夫人的头垂得更低,语声像蚊蝇般道:“妾自与拙天结婚十载,朝夕相处,不论是他的声音或是身上的气味,均十分熟悉······”下面的话,白夫人是越说越微弱,说到后来亦是连话也说不下去,渐渐地没了声音。
朱大常却听得有如当头顶上响了一记焦雷,整个人都愣了,震惊得脸色一片煞白。
倒是白夫人见他闷声不吭,抬头瞟了他一眼,见他那震惊的样子,虽则心中又羞又恨,这时也恨不起来了。
幽幽地叹口气道:“朱大侠,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千差万错,就错在你与拙夫实在太像了,而长寿又在那时遇到了你,错将你当作拙夫,其实换转是我,也会像长寿一样。偏是你又喝了一壶太白玉露酒,那种酒酒味香醇,酒力却很猛烈,拙夫平时只敢喝三杯,怪不得你会醉得不省人事,这一切莫非皆是天意?”
朱大常仍然闷声不语。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朱大侠,妾身虽然······但妾自不会怪你,不过,妾身有一个请求。”
朱大常这时可说心情乱到极点,歉疚地道:“夫人,但有所求,朱某无不从命,只要不悖情理。”
白夫人优虑重重地道:“妾身实在是情非得已,才敢向朱大侠你提出请求。”
说时面带忧愁,双眉紧皱。
朱大常道:“夫人,请说。”
白夫人双眉稍舒,作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拙夫已代你一死,而你现在的身份又是拙夫,这可能是天意,妾身想你帮个忙,继续顶替拙夫的身份,只要妾身不揭穿,相信府中各人也不会看出你是假的来。”
朱大常连忙双手乱摇道:“白夫人,这万万不能,朱某怎可以假冒尊夫一直在府上住下去的,这岂不是有亏行止?”
白夫人一听朱大常不肯,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抓朱大常在桌上的双手,急声道:“朱大侠,你不是说但有一口气在,誓替拙夫报仇的么?”
朱大常点头道:“不错,但这与朱某顶替尊夫的身份有何关连?”
白夫人振作一下精神,正色道:“朱大侠,妾身不怕对你说,拙夫乃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盐商,生前亦有干那贩运私盐的勾当。
不知怎的,却被一个神秘组织的人缠上了,胁逼拙夫加入他们的组织,否则,就向官府告发拙夫。
这可是大罪一条,拙夫权衡利害之下,只好答应他们,那知道从此引狼入室,先是一位身份神秘的人于两年前做了寒舍的副总管。
半年之后,又有一人前来做了帐房的副管帐,接着,陆陆续续地,寒舍之内莫明奇妙地多了很多‘下人’,连盐庄盐船上也安插了他们的人。
而拙夫到了这个地步,后悔已来不及了,他差不多是一个愧儡,他说的话已不大有人听,就算听,也是阳奉阴违。
拙夫就是因为眼前着不再急谋对策,便会被那组织将他所有的一切吞掉,顾而才在十日之前,与妾身商议好好,借一些事故故意与妾身大吵一场,然后愤然离家外出,实则他是借此摆脱那些人的监视,看看在外面可不可以找到人帮他对付那些人,想不到他却被铁手团的人错认是你将他杀了。
而长寿长福皆是那个神秘组织中派来监视拙夫一举一动的人,那一日他们因为事出突然,没有立刻跟着拙夫出去,直到拙夫至晚上还不回来,他们才着了忙,急急昼夜驾车出外找寻拙夫,却想不到将你当作拙夫,给找了回来。
如今拙夫已死,只剩妾身孤伶一人,你若一走了之,这正遂了他们的心愿,为了达到他们吞占拙夫家财的目的,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妾身杀了······”
说到这里,白夫人忍不住浑身震颤了一下,然后才凄楚地惶声说道:“朱大侠,你难道忍心见死不救?致令那些奸人的野心得逞吗?”
朱大常听完白夫人的话,这才知道白夫人要他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是留是去,若本着侠义道,当然是义无反顾留下来,顶着白潮阳的身份,名义上是白夫人的丈夫,朝夕相对,特别是在夜晚,为了免得被人疑念,肯定要同处一室,那时瓜田李下之嫌是很难免的了,这也就是他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白夫人见他沉吟不语,想到自身处境之危,不由惊急得流下泪来,呜咽着声道:“朱大侠,你若是不想留下来,妾身也不敢勉强你,可怜妾身只是个弱女子,不但报不了杀夫之仇,也不能自救,唯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越说越是伤心,但白夫人又不敢放声痛哭,抑压着哭声,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下来,那种凄楚悲苦之情,任是铁石之人见了,也忍不住心软。
朱大常生平最怕见人悲哭流泪,白夫人一哭,他早已慌了手脚,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怎样解释才是,一颗心早已软了下来。
叹了口气,心里暗道:“莫非这真的是天意?令我喝醉了身不由己地搅和进这趟浑水中来,何况于情于理,我怎能撒手不管,这件事说什么也只好硬着头皮管下去了,更况且我现在也不便在外抛头露面,难得有一个这样好的身份顶替,那就留下来看看那帮神秘组织的人是何方神圣也好。”
主意已定,长出一口气道:“白夫人,朱某答应你留下来,不过,你要应承朱某两个条件。”
白夫人听得朱大常肯留下来,惊喜得立时止住了哭泣之声,也顾不了流满了一脸的泪水,激动地道:“朱大侠,妾身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心中对你的感激之意,只要你肯留下来,莫说是两个条件,就是二十个条件,妾身也应承你!”
朱大常苦笑一声道:“唐夫人,朱某第一个条件是你一定要将府上的情形与府中上下人等,对我详详细细地说个一清二楚,同时也要将尊夫生前的习惯及异于常人的举动,还有嗜好对我说个清楚,只有这样朱某才可以扮演尊夫,不会露出破锭,令人怀疑。”
白夫人一口答道:“这个自然,你不提出来,要身也会对你说清楚。朱大侠,请你说第二个条件吧。”
朱大常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迟疑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说道:“第二就是······就是······朱某只是顶替尊夫的身份,嗯······我想······我想······今后咱们还是······分房······而睡······的好······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