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客朱大常道:“我也正在思索,实在不认得。”
玉琴道:“大约他们总是金光和尚门下一流人,我们以前在宝林寺、白牛山、天王寺、邓家庄等各处和峨眉派结下冤仇,便是我们不去找他们时,他们也是时时刻刻的要来报复。
也许我们不认识他们,而他们认识我们呢。不然那贼秃和我们偶然邂逅,便来跟踪做什么呢?”
窦氏道:“这样说来,今晚我们却不可不防了。”
朱大常和玉琴二人都点点头。
毓麟听了,脸上露出懊恼之色,说道:“此次我同你们南下,玄女庙、抱犊崮纠缠了好多时,你们都杀得辛苦。
现在到了明媚的西子湖边,正好及时行乐,探幽选胜,谁料又要生出岔儿来,未免令人扫兴。”
玉琴微笑道:“此次不是我们去兜搭在身上,乃是人家找来的,避也避不了。
然而在我看起来好如家常便饭,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窦氏道:“好姑爷,你放心吧。有我母女俩在此,管教那贼秃猖狂不得,决不使你损伤一发的。
况且又有朱先生和玉琴姑娘相助,你尽管高枕而卧,不用多虑。”
玉琴道:“伯母说得甚是,放着我们这几个人,还怕敌不过那两个秃驴么?”
毓麟听大家这样说,心中稍慰,点头说道:“你们不要笑我胆怯,我是只会拿笔杆儿的人,前番两次遇险,幸逢玉琴妹和彩凤妹舍身奋勇将我援救,我是感谢不尽的,今夜仗你们去对付吧。”
彩凤把手指向毓麟脸上,羞着道:“你真是个怯书生,还要叫大家不要笑你,不怕害羞么?今夜我拼着不睡,保护你何如?”
朱大常笑道:“甚佳甚佳,毓麟兄,你有了这位武艺超群的嫂嫂做保护人,何畏之有?
以后你快快拜她为师,学习起来吧。在这个叔季之世,丈夫上马杀贼,下马草露布,文武都用得着的啊。”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梦熊却嚷道:“我游了一天,身子倒不觉疲惫,肚里却饿得很,快快吃了晚餐再商对付之计罢。”
朱大常道:“不错,我的腹中也觉空空的,要想吃喝呢。”
遂和大家点了几样菜,吩咐店小二早为预备。
店小二先将灯掌上了,接过菜单出去知照。不多时,已将酒菜送上楼来。大家坐定,将晚饭用过,又闲谈了一番。
窦氏道:“我们如何防备,要不要先说妥?”
朱大常道:“这里只有毓麟兄一人可照常安睡,我们五人可分在两间房里埋伏,专等秃驴前来,不要声张,看他们怎样下手。”
彩凤道:“我和母亲及玉琴姊一同潜伏在这房里保护毓麟,好叫他放心大胆。”
朱大常道:“很好,我与梦熊兄伏在间壁房中,若有风声互相接应,不要放走了秃驴。”
于是,大家取出兵器,穿了短装,准备停当。
朱大常、梦熊走至间壁房间里去。大家把窗门关上,彩凤便对毓麟说道:“你安睡吧,少停秃驴若来,有我们抵挡,切不要声张。”
毓麟诺诺答应道:“谨遵妹妹吩咐,我真是疲倦得要睡了。”又向玉琴说道,“恕我无礼。”
遂先脱下长衣上床去睡,窦氏和玉琴、彩凤又静坐了一喝,养息着精神,听听店里人声音静,约摸已过二更时分,玉琴遂将桌上的灯扑的吹灭,她和彩凤各挟宝剑伏在毓麟睡榻左右,窦氏却伏在桌子底下,等候动静。
毓麟虽然睡了,可是心里有些警戒,哪里睡得着!
瞑目想起那怪头陀的情状以及那柄铁禅杖,总觉得有些恐怖。
虽有朱大常和玉琴等众人在此,仍未能帖然安宁,只是在床上翻身。
彩凤起初以为毓麟已入睡,及听他时时翻身的声音,忍不住低低说道:“做什么还不安睡?请你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我和玉琴姐姐都在你床边做保驾将军呢。”
毓麟道;“多谢,多谢,我正睡着。”
彩风道:“呸,你睡了还会开口答话吗?”这句话说得玉琴在旁听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彩凤又要开口时,窦氏道:“你们别声张了,那东西快来了。”
于是,大家屏息无声,再听店里已是十分静寂,一般旅客大都已入睡乡。
这样等候了好久,忽闻窗外微有一阵风声,两扇窗顿时开了,一条伟硕的黑影如箭一般的射进室来,双脚落地查无声息,已至毓麟床前,呼的一禅杖打下。
毓麟是醒着的,如何不觉得,只急得他失口喊声:“啊呀!”
但是禅杖落下时,当的一声,已有一剑从毓麟旁边飞起,挡住那禅杖,乃是彩凤的流星宝剑了。
同时,玉琴也已一跃而起,一道白光径奔那黑影头上。
那人见室中已有戒备忙将禅杖收转,架开玉琴的剑,回身便走。
窦氏已从桌下跳出,喝了一声:“着!”
双钩向那人脚下左右卷来。
那人将禅杖望下用力一扫,当啷两响,窦氏的虎头钩早已荡开,一耸身跳上了屋面。
玉琴喝一声:“不要走!”
和窦氏双双随后跃出,见屋上立着两人,就是那怪头陀和尖嘴和尚了。
玉琴挥动真刚剑向前进刺,那尖嘴和尚一摆手中两柄烂银戒刀,拦住便战。
这时,朱大常已从那边房里跃上屋顶,怪头陀见他们都来了,大吼一声,抡起铁禅杖向朱大常当头打来。
朱大常舞着惊鲵剑敌住,窦氏也使开虎头钩来助朱大常。
五个人在屋面上叮叮当当狠斗起来,彩凤本要出外助战,却被毓麟将她一把拉住,央告道:“好妹妹,你别出去战了,在我这里防御着吧。我见那怪头陀实在害怕,请你别走,他们大约敌得住的。”
彩凤见毓麟发急,也不忍走开,恐防真有余党入室。所以仗剑站在毓麟床前,听屋上厮杀的声音。
梦熊却因一则自己对于登高的技能不济事,二则估料怪头陀凶悍,非己能敌,不敢冒险,取过弹弓立在窗槛上,想得间发他一弹。但是他们已杀到后边去了,影子都望不见呢。
原来,那怪头陀和朱大常等战上数十合,觉得朱大常等人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一击不中,反给人家拦住。
倘然惊动了地方,这里是个繁华热闹的大都会,将有牵连的事情,不如走罢。
因此且战且退,到得后边,蓦地将禅杖一扫,打开朱大常的双刀和窦氏的钩,望后一跃,早到了短墙上,说声:“走了!”
一翻身跳到地下去了,那尖嘴和尚也将双刀一紧,架开玉琴的剑,跟着飞身跳出墙来,已到了后街。
朱大常、玉琴、窦氏一齐跟在后面跳出来。
那怪头陀蓦地一回身,便有两个飞锤飕恩的向他们头上飞来。
三人左避右闪,躲过了第一锤,那第二锤恰巧飞到玉琴耳边。
玉琴左手一起,把飞锤接住,正想回击时,那两个贼秃已趁这隙儿,一个转身窜入旁边小巷里。
三人追去时,已不见了影踪。这里两边都有小巷,不知走向哪一条。
玉琴还要搜索,前面灯火照耀,却来了一队巡夜的兵丁。
朱大常不欲多事,一拉玉琴衣袖,说道:“回店吧,不要追了。”
玉琴、窦氏遂随着他跃上围墙,来到自己屋顶上,仍从窗里飞身跃入。
这时,彩凤已将灯点亮,毓麟坐在床上,梦熊也走了过来。
店中亦有少数人闻声惊起,向楼上探问,但都没有瞧见朱大常等回来。
朱大常遂伪言屋上有贼,已被他们驱走,叫楼下人安心睡眠。
楼下人听说没事,也就各自归寝,不再查问了。
彩凤见他们顷刻之间已回来,便问道:“刺客逃走了么?”
朱大常道:“竟被他们走了,便宜了这两个贼秃。”
窦氏道:“那怪头陀的铁禅杖果然不错,老身的双钩也急切近他的身不得。有此好本领,可借不归于正,也是徒然。”
玉琴将接住的飞锤在灯光下细看,足有八九斤重,锤形甚小,作么卦好,是铜制的,角上都有棱尖,锤中镌着“法喜”两字,大约是那怪头陀的名字了。
玉琴便将锤给大家看,且说道:“这锤有棱角,很不易接,稍一不慎,手中便要划碎。方才我用二指把锤夹住,真是侥幸。”
大家接在手里传看,都说厉害,险些儿着了那贼秃的暗算。
彩凤指着毓麟说道:“都是他拉住了我,不放我出外助战,否则那贼秃既有铁锤,我也要还他一袖箭呢。”
毓麟道:“方才那头陀跳进来的时候,不问情由便向我床上兜头一杖,你们想,叫我这文弱之身怎禁得起这七八十斤重的禅杖一击?怎不令我骇杀?幸亏彩凤妹妹代我挡住了,保得无恙。想你们三人足够对付的,自然不肯放她出来了。”
玉琴笑道:“不错,你谢谢她吧。”
毓麟果然在床上向彩凤作了一揖,道:“多谢妹妹。”
彩凤微笑道:“你这人真似吃奶的孩子了。”
朱大常将飞锤放在桌上道:“那怪头陀想是来行刺的,他们总是和我们有什么冤仇,不然何至于一见面后就跟踪前来下毒手呢?”
玉琴道:“我早说过了,他们定是峨眉派中人。明天我们只要到虎跑寺去一问究竟,便知端的了。”
朱大常点点头,梦熊把飞锤取了去,说道:“这个东西你们留着没用,不如给我带回家去做个小玩意吧。
那铜是很好的,制得甚佳,我想那贼秃轻易放出,中不着人,岂非太不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