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带了一件月白纺绸长衫和一顶黑纱瓜皮小帽,一双镶云头的缎鞋。
玉琴接过,便脱去外面的褂子,穿上长袍,换了鞋子,将云发重新梳理过,戴上小帽。何涛再授给她一柄折扇。
玉琴摇摇摆摆,踱踱方步,笑对众人说道:“你们看像不像?”
大家见她换了男装,果然如玉树临风,翩翩浊世佳公子,谁会知道她是女儿身呢?何涛的妻子在后边张看,也看得呆了。
薛焕大嚷道,“真像!真像!活是一个风流斯文的大少爷。哈哈,方姑娘,我见了你,自惭形秽了。”
玉琴笑道:“我已改扮了男子,你们不能再称呼我什么姑娘,称姑娘不是要露出破绽来的么?朱师哥,你须格外谨慎,不许再唤我师妹”
朱大常笑道:“不唤你师妹,唤你师弟,何如?”
说得众人都笑了。
何涛道:“我们闲话少谈,准备动身罢。”
滕固道:“我也随你们一同去走走。”
朱大常道:“好的。”
薛焕说道:“我这种形状自知够不到去逛院子了,那就陪伴云师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好音吧。”
云三娘微笑道:“你们出去做事,我在这里也有一件小事要去干。”
于是何涛、朱大常、玉琴、滕固四人辞别了云三娘,离开宜阳,赶向方城而去。
宜阳距离方城不远,所以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已到方城,寻到周家。
周守道正前一脚赶到,盼候他们驾临,与众人相见,十分欢喜。且见玉琴已改换了男装,很觉惊异,以为她是个女子,怎样也要来捕盗?却不敢询问。
何涛对朱大常说道:“我们吃公事饭的人,每到一处,容易被人注意。二位都是生客,前去游院,一定不会露出破绽。我趁你们前去的时候,先到此地县衙里下了公文,然后再来相机帮助。今晚还不知道那巨盗要不要到小白兰花家里去,我们切莫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朱大常道:“这却理会得。”
于是,大家坐了一会,挨到傍晚时候,朱大常道:“我们可以去了,却不知小白兰花家在哪里?”
周守道说道:“你们出了大门,向西一直走过了一座小桥,左手转弯,那边街道沿着河的,便是陈仓街。小白兰花住在陈仓街第六家,门前河中停着一只画舫,很容易认得出,那画舫也是小白兰花家里的。
如有客人呼唤,可以坐着船吃酒,船上点着灯,在河中荡漾,很是有趣。”
朱大常记好了周守道的话,他们将宝剑留在周家,不能带去,以防给人看出行踪。只有滕固把他的软鞭围在腰里,一齐走出周家大门,慢慢踱到陈仓街来。
进了陈仓街第六家的门前,果然有一只画舫在门前治着,四面点起红红绿绿的灯,有两个娘姨走上走下。
朱大常便对玉琴说道:“照此形景,说不定褚混混今晚要带小白兰花到船上去游河呢。”
玉琴点点头,三人便走到小白兰花的家里。
早见一个很胖的妇人,年纪约有五十左右,面上还涂着脂粉,画了眉毛,穿着青纱的褂子,活像一个老妖怪。
一见三人走进,便含笑相迎,说道:“客人来了,请楼上坐。”
朱大常等从来没有逛过妓院,都是门外汉,跟了妇人走到楼上。见是一排三开间,那妇人一拉右边的门帘,三人便走进一间精美的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
妇人便请三人坐下,娘姨早摆上四只茶盘,献上香茗,绞上热手巾。妇人便喊道:“金宝,你们快来伺候少爷们罢。”
外边娇声答应着,跟手便走进三个少女,粉白黛绿,尽态极妍,走到三人身边来伺候。
三人不欲露出破绽,只好虚言和他们敷衍。
朱大常拉着他身边穿着淡青色褂子少女的纤手,问道:“你年纪很轻,叫什么名字?可就是小白兰花么?
那少女答道:“不是,小白兰花是我的姊姊,我是小小白兰花。”
朱大常笑道:“有了小白兰花,却不道还有小小白兰花,你真是小而又小了。”
又向那妇人问道:“小白兰花呢,怎么不出来接客?我们都是闻名而来的,必须要见见她的芳容。你是谁,可就是老白兰花么?”
妇人道:“少爷,我正是老白兰花,少爷要小白兰花来伺候,请等一刻就来的。少爷贵姓?”
朱大常答道:“我姓朱。”
又指着玉琴和滕固道:“这位姓方,这位姓滕。”
老白兰花见他们都象富贵家子弟,便对小小白兰花等说道:“你们好好伺候这三位少爷,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走出门去。
那个伺候玉琴的少女,名唤银宝,穿着淡红衫子,眉目娟秀,体态风骚。
她瞧见玉琴明眸皓齿,是一个带着女性风流的大少爷,便想放出她狐媚的手段,去灌玉琴的迷汤,扭得糖儿似地,坐在玉琴怀中,把粉颊贴到玉琴的香腮边,装出很亲密的样子,说道:“方大爷,我看你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吧,家里可曾娶过娘子?”
玉琴摇摇头道:“没有。”
银宝笑着问道:“你爱我不爱我?”
说罢,携着玉琴的手,拖到床沿上一同坐下。
玉琴道:“你娇小玲珑,很是可爱。”
银宝道:“你爱我么?那是我的福气,我有你这样美貌的方大少爷肯赏脸爱我,不知几世修到的呢。”
说罢,又将粉颊凑过来,说道:“请你吻我。”
玉琴不得已,便捧着她的粉颊接了一个吻。
银宝是个十分风骚而淫荡的女子,见了玉琴这样俊美,早已倾服得五体投地,又闻着玉琴的口脂微度,有一种甜蜜的芳香,不觉笑道:“你真好,你真好!”
却反将玉琴的粉颈勾住,去亲她的樱唇,又把手在玉琴肋下乱抓。
玉琴一则受不住奇痒,二则谁耐烦去和这娼妓多所缠扰,便将手臂向银宝轻轻一拉,银宝早已倒在床上,兀自格格地笑个不止。说道:“想不到你这样温文风雅的人,嫩臂嫩骨,却生得好大力气。”
玉琴道:“我怕痒的,不许你乱抓。”
银宝笑道:“你怕痒么,那么,将来必要怕老婆。”
说罢,挣扎着要想起身,却被玉琴一手按住不放银宝起来。
朱大常和滕固各和小小白兰花、金宝等厮缠了好一歇,还不见小白兰花前来,心中都觉得不耐。朱大常便将小小白兰花放在膝上,低低问道:“你可知你的姊姊现在有什么事,为什么还不出来相见,可是那边已有客人么?请你告诉我。”
小小白兰花说道:“这几天我姊姊忙得很,因为有一个姓褚的客人,是他的老相好,现在天天到此,今天要带姊姊去坐灯船呢,恐怕我姊姊不能出来见客,朱大少你还不如爱我罢。”
一边说,一边低头拈弄着自己的辫梢。
朱大常又问道,“那个姓褚的是个什么样人?”
小小白兰花说道:“这个我却不知,姓褚的生得身长力大,腰阔膀粗,我见了他便有些害怕,因为他的须髯硬如刺猬,刺到我的颊上十分痛的,却不知我姊姊怎么大胆去和他一同睡的。”
这句话说得朱大常笑起来了。
这时,忽听得楼下有很粗暴的声音问道:“你们已预备好了么?我们便要到船上去了。”
接着,便听老白兰花的声音回答道:“好了,好了,褚老爷,请你略坐一歇,我女儿正在更衣妆点。”
随后便听得噌噔噌噔的楼梯响,走上两个人来。
朱大常知道是褚混混来了,连忙将小小白兰花一推,跳到房门口,在门帘背后一眼张出去。
只见打先的一个年约四十开外,面色苍黑,鼻嘴很尖,这一张脸生得真像老鹰一般。身长臂粗,显见得孔武有力,穿着黑绸袍子,十分狰狞可怕。
背后的一个也是个健男子,手里托着一只鸟笼,一掀对门房门帘,大踏步走进去了。
朱大常想,时不可失,便对小小白兰花很严厉地说道:“你快快与我喊老白兰花进来,我有话同她讲。”
小小白兰花不知就里,便下楼去将老白兰花喊得前来。
朱大常见了她,便将桌子一拍道:“可恶的老鸨,你不要欺生,大爷一样有的是钱,为什么你不将小白兰花出来见客,现在不是她那边有了客人来了么?今晚非教小白兰花出来见见不可!”
老白兰花面上露出尴尬的形色,低声说道,“我们那里敢欺生?实在小白兰花今晚已有了客人,早已定下她一同去坐灯船,所以不能奉陪,明天爷们再来时就可以了。”
朱大常道:“放你的狗屁!来不来要趁大爷的便,别的话少说,快去把小白兰花唤来!不然,莫怪大爷们要闹得你院子翻身!”
滕固在旁说道:“我们也不必定要玩小白兰花,不过要见见她的面罢了。即使已有客人,也可以到此走一遭。”
玉琴也说道:“识时务的快将她唤来罢。”
老白兰花被迫不过,只得说道:“那么待我去和褚老爷商量看。”
说罢,回身出房去了。
隔了良久,方见老白兰花领了一个年可十八九岁的少女走进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