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道:“留在那边不妨事么?”
玉琴道:“那花驴是我心爱之物,留在那边却不放心,倘然失去了,再要找寻,更为费事,不如待我去取了来再走。”
云三娘道:“那么,我同玉琴回去,你们三人且在此稍待,以避邓家堡人的耳目。”
朱大常道:“很好,你们早去早来。”
薛焕遂把回去的路径指示一遍,三娘和玉琴便别了矮老叟和众人,立刻走出山洞跑去。
朱大常等在洞中席地而坐,和矮老叟谈话,朱大常遂听矮老向朱大常、薛焕问起云三娘和玉琴。
朱大常便把二人来历略说一些,矮老叟叹道:“都是红妆季布一流人物,难得!难得!若是黄鹤和尚指示,邓家堡不难破也。”
遂去煮了一锅饭,取出一大盆萝卜干,请三人用午膳。说道:“这里没有好东西吃的,请三位略吃点充饥罢。”
三人谢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饱。
那矮老叟却并不吃饭,只喝了一杯清水,取出两个椭圆形的东西,好似马铃薯之类,放在口中细细嚼下,又闭目养神,坐了一回,三人也不敢惊动他,跟着打坐。
又等了多时,滕固悄悄走到洞口,遥望见云三娘和玉琴各跨坐骑疾驰而来,转瞬已至洞口。
玉琴的花驴后面还牵着一匹龙驹,二人跳下地来,把坐骑丢在山坡旁,好在都是骑熟的,不会跑掉。匆匆地走进山洞,朱大常、薛焕一齐立起,矮老叟也睁开眼来说道:“二位来了么?”
云三娘道:“正是。”
玉琴道:“我们即刻动身罢。”
朱大常笑向矮老道:“贱躯幸得老丈灵药救治,又在此搅扰多时,无物报答,奈何,奈何?”
矮老叟道:“你们都是行侠仗义的剑侠,老汉心中也敬佩得很。老汉本来抱着活命宗旨,并不鹜利,医治了一位剑侠,就是代老汉去扫灭么魔,快活得很,有何足报?”
朱大常知道他是个有道隐者,不敢把金钱馈赠,所以便同玉琴等一齐向矮老叟告别退出。
矮老叟送至洞口,说一声:“前途顺利。”
说完,便回身进去了。
玉琴走下山坡,牵过坐骑,对朱大常说道:“我们一共五人,只有三头坐骑,如何分配?”
薛焕道:“你们三位有坐骑的尽管请坐,我和滕兄不妨步行。你们不要小觑我是个残废之人,我这条独脚,比较世人有双脚的还胜多哩。”
说毕,哈哈大笑,一拉滕固的胳膊,说道:“我们打前引路罢。”
言罢,撑着铁拐,一步一步地走得非常敏捷。
云三娘笑了笑,也就和玉琴、朱大常各各翻身跳上马鞍,一抖缰绳,跟着薛、滕二人便跑。
薛焕撑着铁拐走路,忽而走在他们之前,忽而和他们并行谈话,一些也不觉得乏力。路中有些人见了都很奇怪道:“这一行人好不怪异,三人骑马,二人步行,偏偏步行者又是一个独脚汉子,怎么不让他去骑马呢?难道两只脚的不如一只脚的么?希奇希奇真希奇。”
玉琴听着,不由好笑。恰巧薛焕走在花驴旁边,遂向薛焕询问他独脚的来由可是因病而残废?”
薛焕摇头答道:“不是,不是。”
遂后,把他的生平又详细补述一下。
原来薛焕幼时虽谙拳术,可是并没有高深的本领,在乡里中不过是个任侠少年,性喜好勇斗狠。
后来年纪渐渐长大,他的父母相继去世,家中没有恒产,他浪荡着身体,无以为生。于是,托了一个友人,介绍到天津的永定镖局里去当伙计。
开设镖局的是弟兄二人兄名黄胜,弟名黄震,在北方倒也很有声名。
薛焕在那里帮忙,平安无事,衣食差足自给。不料有一年,镖局保护一批客商的货物,运到山西太原府去,黄胜因为货物价值甚巨,所保的又是很体面的巨商大贾。
于是,自己出马,带着薛焕同行,半途过娘子关时,忽然遇见一伙巨盗,他们和黄氏弟兄本有夙仇,在天津探知有这一趟买卖,所以纠集同党,埋伏在那边山中,半路拦劫,声势汹汹。
盗魁是一个黑面大汉,手舞双刀,与黄胜酣战一百余合。
黄胜力气不敌,要想退走,却被大汉一刀扫中左肩,跌倒在地。
群盗上前,竟把黄胜剁成肉酱。
薛焕在后,和四五个盗党苦战,瞧见黄胜惨死,心中一慌,手里的刀法散乱,腿上早中了一枪,仰后而倒,一个盗党踏进一步手起一刀,照他的右腿砍下,咔嚓一声,薛焕的一条右腿,顿时和他的身体宣告脱离。
幸亏盗党以为他不是重要之人,不再杀害,劫了货物,呼啸而去。其余的人,早已拚命逃走,剩得光身回去报告了。
独有薛焕断了右腿,僵卧在血泊中,奋奋一息,口里兀自哼着,疼痛非常。
忽然,遇见一个银须飘拂的老和尚,从那边走来,健步如飞,瞧见了薛焕,便立定脚步问他怎样受伤?薛焕忍着痛,勉强告诉。
老和尚听了,便念一声:“阿弥陀佛,你这人好不可怜,待贫僧来救你一命吧。”
遂从衣袋中,取出一包褐色药粉,把来涂在薛焕的断腿之处,又撕下一块衣襟,把薛焕的伤口扎住,果然疼痛渐止。
老和尚又道:“你是不能行走的了,贫僧负你前去,何如?”
薛焕并拢双手表示着感谢,那老和尚卷起袖子,一手提起薛焕,好似捉小鸡一般,绝不费力,举步如飞,向前而行。
次日早上,已到了一座小山之上。那山名唤碧霞山,是太行山的支派。距离井陉不远,山上有个碧霞寺,便是那老和尚卓锡之处。
寺中僧侣不多,地方清静。老和尚便教薛焕睡着休息,过了二天,薛焕伤势虽好,只是断了右腿,变成独足,行走不得。
老和尚遂把一支铁拐给他,教他撑着拐,练习行走。
薛焕没奈何,只得朝晚练习,半个月后,已能和常人一般走路了,始知那老和尚名唤憨憨和尚,是昆仑派中的剑仙,非寻常锱衣之流。
薛焕无家可归,热心慕道,于是便向憨憨和尚恳求指示武术。憨憨和尚见其诚恳,遂先教他普通的武艺和飞行术,薛焕苦心习练,天生灵根,多能颖悟、所以事半功倍。
一年之后,已将普通武术学毕,且能纵跳如飞,行走迅速,有很高的飞行术。憨憨和尚十分欢喜。于是,进一步把剑术传授给他,朝晚练气,尽心指导。
三年之后,薛焕练成一个青色剑光,运用如飞,能于百里以内取人首级。
一明禅师曾来碧霞寺访问,憨憨和尚便叫薛焕见了他,他见薛焕苦行习艺,十分赞叹。
于是,憨憨和尚便命薛焕下山去走走,在外务须行侠仗义,秉心正直,不要败坏昆仑门下之名,将来可以再回碧霞寺。
薛焕遂拜别憨憨和尚而去。
有一次,他到虎牢关,那时正是铁头金刚宋霸先遇害的前数月。
宋霸先和薛焕相见,非常赏识,要想把女儿宋彩凤许配给他。
薛焕当然十分愿意,只是宋彩凤芳心不欲,因为薛焕武术虽高,然而是个残废之人,并且形容丑陋,口边一对獠牙,更是可厌。
自己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儿,总想嫁个如意的俊郎君,岂肯嫁此丑汉,所以在父母面前,表示不赞同的意思。
宋霸先见女儿不愿意,不欲勉强,只得作为罢论。
薛焕也就他去。以后,宋霸先被韩天雄父子阴谋陷害,彩凤母女出外寻找仇人,薛焕又来过一次,未能见面。
直到彩凤母女大破韩家庄回来,薛焕又到宋家,一住数天。窦氏待他很是殷勤,彩凤明知他有意于自己,心中对他很觉可怜,稍稍假以词色,薛焕一缕痴情,袅袅欲起。
恰因有事他适,再来时,则凤去楼空,彩凤母女已被邓氏七怪逼走。
薛焕知道七怪作祟,十分怀恨,遂至洛阳邓家堡去窥探,杀了郑秋华,自己中了毒箭,幸遇矮老叟救活,以后又至湖北走一趟,遇见小尉迟滕固。
滕固本是麻城地方的盗匪,曾和薛焕酣斗一场,薛焕爱惜他的武艺,遂劝他洗手归正。滕固也觉悟前非,脱离盗党,跟随薛焕同行。
薛焕便偕着腾固重至邓家堡,想要剪除七怪,以报一箭之仇。不料邓氏羽翼众多,他们进门时,早被堡中人瞧见,举灯鸣钟,援者大集。
滕固和邓骏、邓骋决斗,赤发头陀等一齐出战,薛焕敌住赤发头陀和邓骏、邓驰。那邓骋的一根杆棒果然厉害,使得神出鬼没,战够多时,滕固一不留心,早被邓骋扔了一个跟斗。
薛焕大惊,急忙回救,一齐杀出重围,退出邓家堡。恰逢云三娘等,救了剑秋一命。又得知晓黄鹤和尚的去处,这也可称萍踪偶合,不期然而然,其中自有天意了。
赶了二三天路,已到龙门山,大家走上山去。朱大常牵着龙驹和枣骝马,玉琴牵着花驴相并在后走。瞧那龙门山山势雄奇,峰峦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