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交子时,玉龙洗漱完毕,盘腿而坐,双掌相抵,低目垂眉,敛神守丹,运行起功法来。
这“懒龙蜕皮净化功”分天盘、人盘、地盘三个境界。
天盘最高,一次行期为三百六十五日,取一大周天之数。
行起功来,须考查周天运动十二时辰,化通五关六碍,七孔八窍,气走前,血走后,一日破一穴,三百六十五穴,**尽行打通,方能成就。
人盘则是第二筹境界,取阳九之表,九九八十一天,须养气裹血冲开三十六天罡大穴,方能成就。
地盘则是第三等级,属地仙七阴之数,需七日打开三关地煞之穴,即可完成。
这“懒龙蜕皮净化功”练就了,大则可延年益寿,脱骨易筋,中则吸壁贴墙,高来高去,陆地横飞,随心所欲,最次也能大张功力,驱毒祛疾。
然而,此功法却极少为人所知,就是那董寒雨先生,也只会地盘之功。
行起功来,虽不需像传说中所云的,步罡踏斗,吃符念咒,但却是有一定规矩的。
讲究的是朝不向东,午不面南,晚不向西,夜不面北。
十二时晨,各有所司的宫穴,须以意养气以气带血冲关叩宫。此中奥妙,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文字非能尽达的。
这地盘之功,须透破三阴地煞关,也即背部的玉枕、夹脊、尾闾三大穴。
俗语云:“前三关,后三关,通了三关是神仙。”
玉龙盘肤静养已过六天了,二关已克,只剩下最后一关,眼见得大功垂成,此时,正到了关键时刻。
玉龙聚真守意,头上兀自蒸腾起一缕缕的白汽。
正此时,突然前院一阵鸡飞狗叫,杂乱的脚步声纷然而至。
潇老英雄出门尚未归还,正烧饭的老婆婆领着孙儿从外屋走出探看。
只见柴扉洞开,自外走进三个人来。
当中一位,耳大垂肩,一脸温和,与那三国时期的“刘皇叔”颇有几分神似。
左手站着一八尺大汉,长髯飘胸,蚕眉凤目,形似那“关公”。
右手立着那个大汉须张如载,头大似斗,虎目阔口,状如“张飞”。
老婆婆发现门外还有一些大汉在逡巡着,不免一征,心中暗自思索:“这抬天会三兄弟今日来此,定非善事。”
想到此,略略拱手相揖道:“三位掌柜是路过,还是访人?”
三人中间的那大耳“刘皇叔”连忙施礼道:“韩大姑一向可好?我家兄弟三人今日登门,并非是行脚讨茶,而是专程拜访的。”
老婆婆闻之微怔,旋即一笑说道:“何劳三位掌柜亲自光临,倘若有事,派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而且,今日不巧得很,我们当家的不在,我们老妪小童,只怕照顾不周。”
说罢掉了掸围裙。
那三兄弟听出了韩大姑拒客之意,但听说萧老英雄不在,却不禁心中暗喜。
那“刘皇叔”不愠不恼,又施一礼:“实不敢相瞒,萧老英雄不在也无妨,我们是专来请宝的。”
老婆婆又是一愣,随后故作不解地说道:“‘皇叔’此话,我老妇有些不懂了,这穷乡野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卧龙诸葛,敢问三位此来是请什么宝?”
这时那长髯风目的“玉关公”开了腔:“韩老前辈休要取消,我等三兄弟此来,乃是干系着天下大事,非同儿戏。”
一见那“玉关公”一本正经之样,韩大姑忍俊不住笑了一声,然后仍作糊涂之状说道:“三位不要吓唬我一个妇道人家,天下大事,上有九龙天子,下有三公九品,哪里是我们山野粗民随便谈的?你们这等谈论,若是被官府知道,该论杀头的”。
这时那虬须虎目的“活张飞”忍耐不得了,连连吼道:“二位哥哥休与她嚼舌,只管进屋看看就知。”
说着挺身要冲屋门。
韩大姑疾身一闪,挡着了屋门,脸色骤然一变,冷冷地看着三人说道:“且慢!今日我家掌柜的不在,你们明火执仗,莫非欲打劫我们孤儿寡母不成!”
三人一见韩大姑的气势,汹汹然似欲拼命,都不由一征。
那“刘皇叔”也连忙止住了“活张飞”:“哎~三弟不可造次!”随即对韩大姑又是一揖,“大姑莫要生急,我三人此来是欲看一看那前明崇祯御玺的。”
老婆婆看出三人的企图,知道来硬的恐怕不行,脸一变,笑吟吟地说道:“三位何处听到的?我们山野庶民,如何来的‘金玺”、‘玉玺’,还望三位不要戏言,传到官府耳中,不是闹着玩的。”
“刘皇叔”闻之嘻嘻一笑说道:“小侄是亲耳听人说的,并非谣传。”
韩大姑见对方毫不放松,不禁怒气冲冲地说了声:“谁?”
“他!”
那“刘皇叔”一指老婆婆身边虎娃说道。
老婆婆见闻一惊,知道必是小孙儿走漏了风声,一时发作不得,冷冷地望着三人,说道:“即使是实,此物乃天下所有,想你兄弟有何德能,敢垂涎此等宝物?”
“刘皇叔”仍然没有一丝佛恼之意,说道:“大姑此话差矣,当年东汉失德,天下大乱,那桃园三兄弟,或贩履,或卖枣,或为屠户,也算不得上流,后来却有三分天下之幸。今日蒿道,明日朝堂,有德非在门第出身。今日天垂青眼,将我三兄弟得知了此宝的下落,这正是天予德于我三兄弟呀!”
老婆婆闻听大怒:“如此巧舌如簧,还谈功德?真是罪过。”
说着连连唾地。
那三兄弟见状,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由白转红,气哼哼地便要发威。
那“活张飞”早已忍耐不得,大声吼道:“今日我定要看个分明!”
说罢纵身斜肩,就欲来冲。
老婆婆见势一惊,识得是“老牛撞碑”的硬身法,连忙一晃身形,左手“寒鸦扑翅”圈住来掌,右掌一记“腋底看花”正切在来者的脖颈之上。
“活张飞”十分强横,恃着硬功在身,欺对方乃一皤皤白发的老妪,竟毫不闪退。
韩大姑终是武林宿英,掌力上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夫,较之对方略胜一筹,“波~”地一声,生生将腰圆体壮的“活张飞”击得连退数步,险些趴下。
“活张飞”只觉颈项生疼难禁,心中凛然生惧。
这一掌,有折首断颈之力,这“活张飞”居然能挺住,韩大姑也有些吃惊,对方的“铁颈功”也绝非一日之根底。
那“玉关公”见三弟吃了亏,不由一阵冷笑:“哼!韩大姑果然名不虚传,我夏某不惴浅薄,倒要领教领教大姑的高招。”
韩大姑见势已至此,不免豁出去了,淡然而冷峻地说道:“桐乡三兄弟的武功声望东南响誉,今日既然亲自上门赐教,老身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玉关公”一抱拳说道:“既是如此,晚辈冒昧了。”
说罢先晃了几个架式,这也是“玉关公”的秉性,不愿偷袭伤人,故尔先拉架势,使对方有个准备。
韩大姑一见对方的身法,竟是北派的“五法八象”之路数,当下尽心守神。
二人都是地盘掌法,走起来,恰似拂柳穿花,踹得院中尘土爆起,宛然两位架云的仙人在对掌,腰闪膀转,掌风飒飒。
二人才走了三十合,突然那虎娃叫开了:“婆婆,有人进屋了。”
韩大姑一听,向房门处偷觑一眼,心中不由暗道不妙。
原来,虽然二人走掌,韩大姑却是有心把门,左踏右转,不离门口,不想十招之后,杀得性起,疏忽了防守,那“活张飞”侍机一掌将虎娃打翻在地,疾然闯进门去。
韩大姑略一分神,肩头上却被“玉关公”印了一掌,庆幸的只是酸疼,并未伤脉动骨,她哪里知道这也是“玉关公”敬她乃一武林前辈,故尔没下重手。
韩大姑忽地跳出圈外,身形一长,追踪进屋。
“玉关公”也随之跟着进了屋内。
这时,虎娃早已追随着那“刘皇叔”、“活张飞”冲到里屋。
才一掀帘,三人便都怔住了,就连随后赶到的韩大姑与“玉关公”也止步无语。
只见屋中竹榻上,一人正盘趺面南而坐,面前一炉静香青烟袅袅,此人头上已是白汽蒸腾,不用问显然静化养功已到了关键时刻。
武林上的规矩,冲扰别人养功炼化,等于损人阳寿,最为大忌。
那三弟兄见此情景,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好,踌躇不决了。
那“刘皇叔”乖觉地将屋中迅速扫了一眼,蓦地发现了墙隅下案首放着的剑与行囊,当即眼一亮。
一时夺玺心切,也不计什么后果了。展身一飘疾到案前,将那包袱一把抓在了手中。
这一切是那样的突然迅捷,无声无息。
另外四人瞠目无语,一时惊呆了。
韩大姑见势上前欲抓“刘皇叔”,不防“活张飞”暗中狠狠地斜膀撞来,恰撞在适才“玉关公”掌打之处,右肩霎时血热麻酸不已。
虎娃大叫了一声,扑向“刘皇叔”,却被对方一掌挥于地上。
只是这一声太突兀响亮了,众人都有所顾忌地住了手,不住地望向竹榻上。
突然,竹榻上的玉龙猛然立起身来,脸色苍白吓人,厉声喝道:“何处歹徒?到此白日骚扰民宅。”
众人一看果然惊了化炼之人,不免心慌。
玉龙一见“刘皇叔”手上的包袱,顿时大惊失色地叫道:“恶贼还我包袱。”
说罢一长身形,欲来夺宝,怎料一时又急又气,火毒攻心,一个趔趄立步不稳,竟昏倒于地。
屋中霎时一片沉寂,旋又是一片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