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东苑。
厢房之中,云蛾话音刚落,便随即慢慢悠悠地自床榻上站起身来。
周身染恙,云蛾浑身上下涂满了药石膏露,便也顾不得整顿衣裙。
烫伤灼创使然,云蛾也自是一时不得已,穿不得贴肤紧身的衫衣,只见云蛾那瘦削的娇躯上,仅仅披着一片薄透的轻纱。
但原本滑嫩白皙的肌肤此时全然被褐棕色的药石沾染,好在并未春光乍泄。
……
玉裁望着云蛾缓缓起身的模样,正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是男女有别,玉裁见状,顿时腼腆地低垂下了脑袋。
口中正支支吾吾地念叨着,玉裁却听身前的云蛾忽而缓声笑道:
“哈哈哈哈,玉公子,奴家都成了这幅模样,怎么?玉公子怎么反倒羞怯起来了?”
云蛾却是丝毫不避讳,强忍着周身的不适,云蛾挑手将床榻的帷幔略微一束,便走上近前。
盈盈款步,罗袜生尘。
此时的云蛾虽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之间犹有几分旖旎温婉的神色。
莞尔一笑,云蛾柔声朝玉裁唤道:
“玉公子,莫要如此,奴家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瞧,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个人形?”
云蛾一边自嘲般地说着,一边从容地摊开裙袖,两臂一扬,云蛾毫不在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周身。
见玉裁依旧不为所动,云蛾只得缓声说道:
“好了好了,玉公子,奴家方才所言,玉公子可听清了?”
玉裁只觉得面红耳赤,脸颊炽热,早已无心谈话,只匆匆接道:
“云,云小姐,在下,在下听清了……
云小姐说是有一物要交予在下……”
这时。
一旁的云齐心见状,早已有些哭笑不得。
云蛾在云齐心的心目中,原本便是姑姑的身份,二人往日虽然略有交恶,但此时冰释前嫌,共谋大事,云齐心便将云蛾彻底当做了自己的长辈。
见自己的姑姑云蛾此时这般搔首弄姿,云齐心却只觉得啼笑皆非。
又听玉裁这幅害羞不已的语调,云齐心当即笑声劝慰道:
“哎呀,玉公子,公子你可都是成家的人了,什么世面没见过?
蛾姑姑不是受伤了么?玉公子你瞧,蛾姑姑浑身上下都涂满了药膏,哪里有什么不能见的?
快来快来,玉公子,蛾姑姑有话要说呢。”
云齐心落落大方地朝玉裁招手呼唤着,玉裁却仍是不敢擅动。
清了清嗓子,玉裁低垂着脑袋,和声说道:
“咳咳,心儿姑娘,云小姐,不是在下故作姿态,只是……只是……
云小姐身患重病,在下自然心知,可在下毕竟是男儿身,男女有别,在下万万不敢造次……
云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在下,在下洗耳恭听……”
云蛾闻声,便也不再赘言,便轻声一应,和声说道:
“玉公子既然执意如此,那奴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玉公子,奴家身患重疾,疼痒难耐,无法合衣,失礼之处,还望玉公子担待。
玉公子若是觉得难以启目,不如就莫要将奴家当作女子便是了,或是干脆将奴家看做是东苑的女侍,如何?
如此也能稍解玉公子的心头芥蒂……”
云蛾一语道罢,便随即伸手揽住身旁的云齐心。
两手叩在云齐心的香肩,云蛾就势躲避在云齐心的身后,旋即直言道:
“玉公子,方才奴家所言,正是此事的关键,欲促成此事,定须此物相助。
诚如玉公子所说,心儿虽然有爹爹的遗命为证,又手握掌门令,但心儿毕竟要登临的是白鹿派的掌门之位……
若是心儿对白鹿派的功法和武技一窍不通,一时片刻尚且还能周旋推诿,但若是长此以往,势必因而生变。
唯怕那兰婆婆以此为由,借机朝心儿发难,以心儿修为浅薄,道行尚短为据,大肆宣扬,蓄意挑唆……
若是整个宗门的弟子们揭竿而起,那还倒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云蛾缓声道罢,便依旧躲避在云齐心的身后,等候着玉裁的回话。
只听玉裁也旋即和声接道:
“云小姐所言极是,由此可见,无论我等做何谋划,若是心儿姑娘不能深谙白鹿功法,俱不是长久之计……”
玉裁和声一道,心中也随即一阵思忖,眉头一皱,玉裁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当即朝云蛾抬头说道:
“云小姐,对了,方才云小姐所言,要将何物交由在下?”
玉裁抬头一看,只见云蛾正从云齐心的肩膀处探出着脑袋。
俊俏的面容上如花似玉,云蛾巧笑嫣然,粲然道:
“玉公子还真未心不在焉,实不相瞒,玉公子,此物名为,乃是白鹿派的内功心法之典籍。
奴家知道玉公子的本事,玉公子初来乍到,短短几日,便能将白鹿派的武技和功法修行得如此炉火纯青。
若是奴家所料不错,玉公子定然是受那兰婆婆的点拨,才有此得益,可对?”
玉裁一听,先是略微一顿,随即直言答道:
“嗯,正是如此,云小姐果然火眼金睛。”
云蛾微微一笑,又道:
“那日在擂台之上,玉公子的神明之威,奴家可是见识到了……
由此可见,玉公子不仅品貌双绝,就连修行之窍,也是深谙此道,几日内有如此进益,足以表明玉公子绝非常人。
用天纵奇才、仙人之资,说起玉公子来,不算偏颇吧?”
玉裁听着云蛾的夸赞,面色有些尴尬。
急忙出言推脱,玉裁摆了摆手,只道:
“云小姐谬赞了,在下不过是多加研习了一些时日罢了……”
“好了好了,玉公子莫要说这些无由之言,玉公子请安心,奴家如此说,并非是觊觎玉公子的奇能。
玉公子既有此等悟性,想必自然能将白鹿功法和武技,悉数传授给心儿。
只要奴家将交由玉公子,玉公子稍加研习修行,必能得益,而后玉公子慷慨相传,心儿岂不是也能日加精进了?”
听到这。
玉裁正似懂非懂地揣摩着云蛾的话语,一旁的云齐心却突然大喜过望。
雀跃似的一挺娇身,云齐心登时惊笑道:
“真的吗?!蛾姑姑,你当真有咱们白鹿派的典籍吗?!”
云齐心猛地一回身,双手随即搂住云蛾的身子。
一阵止不住地摇晃,云齐心兴奋地不能自已。
云蛾顿时柳眉一蹙,周身剧痛传来,额上立马溢出一片淋漓的汗渍。
强忍着不适,云蛾强颜欢笑地朝云齐心一望,面色惨白地浅笑道:
“心儿,你放心,姑姑这就去将典籍取来,交予玉公子稍加研读,再由玉公子倾囊相授……
心儿,只要你的白鹿功法略有所成,放眼这云府和白鹿之中,再也没有何人能阻挠心儿你登临大位了……”
云齐心此时正心花怒放,全然未曾察觉云蛾的异样。
倏尔。
厢房正中的玉裁沉思了片刻,也随即颔首应道:
“好,既然云小姐甘愿如此相助,那在下也断断没有婉拒之理……
在下就姑且一试,若能将白鹿功法教授于心儿姑娘,此事便事半功倍了!”
云齐心闻声,便当即兴奋地快声接道:
“太好了!蛾姑姑,那此时在何处?”
云蛾有气无力地舒缓了一口气,雪色的唇瓣一并一启,只道:
“心儿,姑姑也未曾料到今日会有此等变故……
那此时尚在姑姑房中,还需姑姑前去取来。”
“太好了!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动身!”
云齐心一听,便立马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必,不必,心儿,人多眼杂,此时兰婆婆定然已经在内院安插了眼线。
若是咱们三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前往,定然会太过引人耳目,反而不易得手。
还是让姑姑独自前往吧,姑姑身为内院之主,料想那些人也不敢为难姑姑……”
云蛾话音未落,却听玉裁淡淡地说道:
“不,不可……
云小姐,咱们能想到的,那兰婆婆也势必能料想得到。
敢问云小姐,这在云小姐手中一事,除了云小姐,还有何人知晓?”
云蛾听罢,便随即闭目冥思,在心中思忖了起来。
转而,只听云蛾努嘴说道:
“玉公子,这原本就是爹爹为了让彦儿好生钻研白鹿功法,特意命人赐下。
至于眼下尚且有几人获悉此事……奴家也说不清楚……
料想也并未有多少人知晓,玉公子还是莫要多虑了……
眼下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还是让奴家快些前往,以免迁延时辰……
到时候那真的被居心叵测之人取走,可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玉裁听罢,嘴角一声轻笑,只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便道:
“云小姐,请恕在下失言……
云小姐眼下仍旧是云府的戴罪之人,若是云小姐潜入内院,被看守之人,或是兰婆婆的眼线仆从发现,该如何是好?
如此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依在下之见,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可是,玉公子……”
云蛾心急难耐,正要开口辩驳,一旁的云齐心却和声劝告道:
“哎,蛾姑姑,你就听玉公子的吧。
玉公子的本事,蛾姑姑你不是也见识到了吗?
还是让玉公子决议此事,若有变故,以玉公子的修为,自能安然脱身,如何?”
云蛾见云齐心也这般相劝,便也不好再执意为之。
唇角一撇,云蛾颔了颔首,低声应道:
“那,那既然如此,就,就依玉公子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