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峥嵘离开医院的时候，夕阳正在前方随着车轮的转动，而缓缓弥漫着。
去停车场取了车，一路往锦航开。
他的辞职报告已经写好了，的确没有必要，再为他挚爱半生的锦绣河山航空公司服务了。
到了锦航，他并不急着进办公室，而是将车停在了陆燃的车的旁边。
然后静静的等待着锦航下班的时间。
他知道陆燃的行程路线，在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大楼之后，缓缓的开着车，在他前方一点的距离行进着。
陆燃看见他的车了，今天他准备去医院看看宫雪的。
没觉得内疚，更没觉得半分恐惧，缓慢开着车在他身后爬行。
温峥嵘褪下车窗，随后拎着个矿泉水瓶，顺着车窗探出胳膊去，将水瓶丢下。
平坦的水泥板路，陆燃的车胎随着水瓶爆炸瞬间被扎，一个滑行，横在了道路中央。
温峥嵘反手打了方向盘下车，推开车门，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陆燃下车的瞬间，被他揪住领子，几拳打下来，他立刻鼻血四溅。
想过要还手，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温峥嵘看见他倒在地上，并没有就此罢休，又踹折了他两根肋骨，指背放在他的鼻子下，已经没了呼吸，也没在意那么多。
抽出他车里的纸巾擦了擦手，回头上了车，继续往家的方向开。
猩红的眼睛未褪去半分，他该庆幸在国内持枪犯法，如果他手里有枪，他一定会一枪将他的脑袋打穿。
虽然宫雪没说，那床下的避孕药却在昭示着一切。
他真恨，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也恨她的三缄其口。
回到家里拿了一些需要用的东西，再次往医院赶。
他真不想看见她，若不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他想把她一个人扔在那。
天，渐渐黑透了。
宫雪一个人坐在古树下，身边放着的是拐杖，何琳坐在她旁边，手心里捧着杯奶茶，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温峥嵘忽然觉得，他在她心里，连她的朋友也比不上。
遭遇这样黑暗的时刻，她大概愿意跟她的朋友诉说，也不愿意告诉自己。
何琳扶着她起来，替她将拐棍拿过来。
康复训练总是格外艰难和痛苦，宫雪拄着拐杖，慢慢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温峥嵘在后面跟着，比起对她欺骗的痛恨，已经被更多的心疼掩盖。
为了不被陆燃上下其手，她竟连命也不要了，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
她本不欠他什么。
温峥嵘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没有进到她的病房。
何琳一直陪她吃完了晚餐，又把她哄睡了，才从她病房里出来。
看见温峥嵘站在那，愣了愣。
然后没等他开口，已经先打了声招呼， “实在不行，你们就别互相折磨了。宫雪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前提是你别给她雪上加霜。”
“多谢你照顾她。”温峥嵘不自觉的用主人的身份，表达了感谢。
“没必要，她是我姐妹。她现在情绪也不好，但还不至于抑郁。你如果不想要她了，就快刀斩乱麻，别让她为你牵肠挂肚的。”
何琳劝完，没跟他告别，已经自顾自的走了。
明天还有工作，她要存着体力，等闲时再来看她。
多陪一陪她，总是好的。
不然她也不放心。
温峥嵘又在走廊里愣了很久，再进病房的时候，宫雪已经睡着了。
她的睫毛微微卷曲着，以一个保护自己的姿态，缩成一团。
他替她盖了盖被子，她便醒了。
看见是他的脸时，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难过，直接翻了个身，转到另一侧睡去。
险些压到受伤的左腿。
他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陆燃是死是活。
他倒是希望他能死，哪怕他会进监狱，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拖到自己怀里。
宫雪的身体一僵，她知道他有洁癖，现在肯抱着自己，也是为难了他。
“你不必这样。”在黑暗中，她的语气软软的，没掺杂太多情绪。
“也许是最后一晚了。”温峥嵘的话，让宫雪听不明白。
她稍微动了动，转过身来看他的眉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他杀了。”他轻飘飘的几个字，宫雪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冲动，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做事还是这般不计后果。”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说好了要一起老去。
“你觉得我看见你从阳台上跳下去，我还能冷静得下来吗？”他没有多做解释，是他对不起她。
“你还年轻。”他没有直说，但话已经十分明了。
“温峥嵘，你个王八蛋，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她的眼泪肆意淌下，死死咬着他的手指，几乎将他的手指咬断。
这世间为何是如此。
他将她抱得很紧，想要给她更多的温暖，也知道自己一放手，便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痛苦是有的，也许是太过冲动，但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宫雪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的方向，在寂静的夜里，脚步声都能让她的心跳快到窒息。
她好怕，怕一群警察突然冲进来，将他带走。
“老公，要不我们逃跑吧，一起亡命天涯。”
她不能失去他。
温峥嵘细心安抚着她的不安，温柔逗了逗她，“你现在一条腿根本走不了路，怎么带你逃？”
宫雪并不觉得他的嫌弃是情话的一种，只是仰着头问他，“你进了监狱，我怎么办？”
从小她受了这么多苦，直到遇见温峥嵘，她的生活里才有了光。
“你被判了死刑，我怎么办？”
现在他要进了监狱，故意杀人罪有可能连无期和死缓都不会有。
“再找一个男孩子，陪你一块走下去，你还年轻。”
他是认真料理着后事，宫雪除了拼命的哭，只有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几张银行卡的秘密，都是你的生日。”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她生硬的打断了他，她的恐惧已经被放大到数倍，实在听不得这些。
“好，我不说。”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睡觉吧，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宫雪怎么睡得着，她只怕自己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宝贝，原谅我不能做亡命天涯，我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就没想过要逃。直面生死，敢作敢当。是我对不起你。”
他再说千万遍的对不起，也难以弥补对她的亏欠。
“好在，你现在有了工作，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也能放心点。”
“老公，不如我们去请最好的律师，说不定能判个无期徒刑。”宫雪打断了他，她不许他死，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残酷的安排。
“只要你还活着，每年到了探监的日子，我还能去看你。我就还有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