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嘉榕毫不避讳,言辞似刀刃,从她那双粉红的薄唇中一一吐露出来,毫不伤己身,却在高若琛和舒然身上划上了血痕。
舒然冷笑一声道:“龙小姐,钱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掏出来的,这笔买卖是否划算,还不都是拜龙小姐所赐?倘若龙小姐心疼龙家的财产,现在悔过就是了,就算龙小姐不买,也会有别人来买,高先生不缺你这一个买主,这家美术馆亦不缺你一个看客。”
策展人在一旁看着双方唇枪舌战,颇为尴尬,想要出言相劝,却发现完全没有自己插嘴的机会。
“舒然!”龙嘉榕的语气凌厉了几分,丝毫不顾及当下是在安静的美术馆,动静过大引得旁人侧目,“你真当随便一个人就会像我这样一掷千金?还是说你愿意买呢?作为‘老朋友’,无论如何也该支持一二吧?”她得意一笑道,“这十幅画我买走九幅,但这幅《燃记忆》我还是留给你吧,高先生一片情深,你还是不要辜负的好,如果你不肯应下,我就当你是不敢买,果然你心中有愧,难不成还是一毛不拔?舒然,你整日装善良装大度,当下关键时刻,我也想看看你准备怎么装、又准备戴上哪一张面具呢?”
她双手抱臂站在原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势要亲耳听到舒然的回答。
“舒然,时间不等人,这幅画你买还是不买?如果心中有鬼不敢买,就大方承认,我愿意为高先生的艺术之路贡献绵薄之力。”
舒然眉目间一阵冷意,转身看向策展人,轻道:“帮我包起来,这幅画我要了。”
她声音很轻,却惹得龙嘉榕拍手大笑。
“舒然,你果真蠢,被我几句话一激就坐不住了,看样子你当真是有异心,”她煞有介事看了眼舒然和高若琛,刻意退后两步,一阵端详后郑重道,“你们确实是璧人一对,既如此,又何必去祸害城寒?”
说到顾城寒,她先前眸中的奚落神色顷刻变成了恶毒。
“高先生这么多年都没有结婚,定然是在等你,这么感天动地的深情,我这个不相干的旁人都要落泪了,也只有你是铁石心肠,但今日买了这幅画,好歹对高先生的情深义重有个交代。”龙嘉榕满意地戴上了自己的礼帽,对策展人轻飘飘道:“我的手下会跟着你去付钱,但画就不必帮我包起来了,我对高先生的画不感兴趣,就当是自己倒霉、被风刮走几百万了。”
说罢,扬长而去。
“若琛,”舒然眉心深敛道,“她为人一向伪善而霸道,方才的话,别放在心上。”
“嗯,”高若琛受到了侮辱,可神情依旧淡然自若,他看着龙嘉榕逐渐远去的背影,忽道,“舒然,有这样一个敌手,很辛苦吧?”
舒然自嘲笑了笑,道:“习惯了,当初戚云烟发起疯来,跟她也差不多,只是……”她垂眸思忖,“只是戚云烟家世比不得龙嘉榕,以后的难,以后再说吧。”
当天中午,林娜从外地赶来跟舒然、高若琛聚餐。
“真抱歉若琛!”她推着行李箱就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我本想昨晚回来的,可是剧组的戏试不完,现在的演员可真难带。”
说着,她抬眸看向舒然,两人眸光碰在了一起,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还是怀念以前的时代,”林娜喝了一口果汁感叹道,“那个时代,虽也有薇薇安那种依靠歪门邪道向上爬的,可终归还是实力当道,现在就不同了,不少资质平平的人去整个容、换个头就敢出来自诩新星了,新星哪儿那么好当?你们是痛快了,我们经纪人可是苦不堪言。”
她毫不留情一阵吐槽,高若琛笑道:“林娜,你说得可是自家的艺人?”
林娜一怔,道:“我眼光还是不错的,但公司里那几个也只算得上实力平平、最多不拖后腿,若琛,你这次回来待多久?有没有兴趣客串一两个角色?”
高若琛明显愣了住,须臾后摆手笑道:“说了息影,就是息影,不会再演了。”
“真可惜,如果你出山,作品一定爆红。”
“我还是好好画画吧。”高若琛温润如玉,年少时的倜傥似在岁月的珍藏下幻化成了醉人的清风。
舒然冲林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再说。
午后,舒然陪林娜回到美术馆看展,直到美术馆即将闭馆,几人才互道告别。
当舒然驱车回到顾宅时,发现家门竟大开,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在搬运着一张包装严实的画作,而顾城寒则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城寒?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她走下车,快跑了几步,心底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顾城寒看着小心翼翼将画作搬进屋子的工人,回眸道:“你买的画?”
“嗯……对。”
“嗯,支持一下老朋友,应该的。”
顾城寒并未表露不满,但这幅画价值不菲,舒然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城寒,当时买这幅画是因为……”
可顾城寒却轻轻抬了下手腕,看着她淡淡道:“你喜欢买就是了,不知道明日还是否有画展,有的话我可以去看看,遇到喜欢的我也会买。”
顾城寒表现得越大度,舒然心底的感觉就越是怪异,她思索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若说是因为龙嘉榕激将法而买下,对高若琛又太过不公,只好道:“在A市的画展就这一天,之后在其他城市还会有。”
“这样啊……”顾城寒扬了扬头,低道,“那就有些遗憾了。”
正说着,屋里的工人朝外喊道:“请问这幅画装订在这里可以吗?”
闻言,顾城寒疾步朝里走去,嘴里应道:“等我看一下。”
舒然甚至来不及在玄关换鞋就跟着走了进去,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蔚蓝,上面的女子侧影竟显露了几分悲伤。
几步开外的顾城寒一动不动看着那幅画,没有回答工人的问题,回身缓缓道:“这幅画上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