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愣住，面红耳赤。
她慌忙走出两步蹲下身跟安安解释：“安安，不是玩亲亲……”
可她只来得及说一句，安安就用自己软软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脸，大大的圆眼睛里满是担忧神色。
“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脸上脏兮兮的？还有这里，为什么会有红色？那是血吗？”
“我……”舒然慌忙用手背去蹭。
“妈妈，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如果有，你一定要告诉爸爸和安安，我们会跟坏人拼命的！”
闻言，舒然一怔。
“拼命？”她低声重复了句，忽地严厉道，“安安，这种话是跟谁学的？妈妈不喜欢、也不允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说罢，她将安安紧紧抱进了怀中，用力感受着他小小的身体传来的能量。
明明是身上还透着奶香气的小不点，方才那模样却像是要上战场一般凝重、严肃。
舒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般。
她无法接受让安安生活在无尽的焦虑和沉重负担之下。
突然挨骂，安安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用自己软萌的小脸蛋贴着舒然的，奶声奶气说道：“是爸爸要去拼命，安安只是重复一下爸爸的话。”
说着，他还冲舒然身后的顾城寒眨了下眼睛。
“而且妈妈，安安和爸爸都是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的，这也是妈妈您教给我的，不是吗？”
顾城寒不动声色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总之你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明白吗？”舒然紧张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妈妈要你一辈子平安喜乐，绝不会让你遭遇一丝危险的。”
“嗯，”安安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灵动的瞳仁滴溜转了一圈，问道，“今天我们要在爸爸家休息吗？”
“不，我会带你回去。”舒然斩钉截铁道。
“你不能走。”顾城寒当即就在身后拦了住。
“顾总，谢谢你救我，我身上的伤不严重，会自己去医院，就不需要顾总费心了。”
“你真这么坚持？”
“嗯。”
“如果安安不答应呢？”
“安安？”舒然回身看他，一双笃定的眸子中透着牵挂和深情，她匆忙别过脸，佯装没看到，又蹲下身跟安安商量道：“我们今天回家好不好？”
安安垂下小脑袋，两只小手无处安放，不停地扭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指，就是不肯吱声。
“安安？”舒然再问，安安索性拔腿就跑，没两步就跑到了顾城寒身后。
他紧紧揪着顾城寒的裤子，有些胆怯地露出一只大眼睛观察着舒然的反应。
“安安，来妈妈这里，妈妈要带你回去。”
小脑袋顷刻摇得像是拨浪鼓。
长身鹤立的顾城寒满意地抬眉点头。
舒然见状，有些无奈，抬手捏了捏眉心。
“顾城寒，我现在很累，你不能以安安做为我留下的筹码。”
顾城寒皱眉笑道：“舒然，我和你一起回来的，你看到了，我没有说半个你不爱听的字。”
“安安，乖，和妈妈回家，好不好？”
初为人母，舒然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方式去和安安相处。
她不能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去面对安安，小孩子都有叛逆心理，她害怕她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安安就像黏在了原地一样，不仅不肯动弹，甚至抱着顾城寒大腿的两只手臂也愈发用力，生怕被强行带走一样。
“安安，如果你这样，妈妈自己走了。你留在这里吧。”
安安有些动摇，但顾城寒缓缓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摆出一个OK的手势，他当即就像受到了鼓励一般，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舒然无奈，思忖良久，才不甘说道：“好，妈妈答应你，今晚你可以住这里，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听他这么说，安安马上开口软软问道：“那妈妈也住这里吗？”
软糯的童音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乞求，眨巴的眼睛里冒出的星星瞬间让她心软的一塌糊涂。
罢了罢了！
舒然敛眉点了点头，甚为勉强。
顾城寒唇角的笑意，却难以自持。
“既然如此，咱们下楼用餐吧。”
说罢，他又低声在舒然耳畔说道：“安安为了等你也没怎么吃东西，你带他下楼，我马上就来。”
舒然此时才发现自己也真的感到饿了。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所以一直没能察觉，当下才发现肚子在低声叫着。
她点点头，牵着安安的小手一同朝楼下走去。
餐桌前，已摆上了丰盛的晚餐。
安安洗过手，开心地坐在了自己专属的儿童椅上拿起一个鸡腿。
“妈妈，安安今天好开心。”他咬一口，发自内心地说道。
“以后每一天，妈妈都会让你更开心的。”
闻言，安安却摇了摇小脑袋。
“怎么了？”
良久，安安抬起头，萌萌的大眼睛中挂着闪闪泪珠说道：“只有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时候才真得开心，缺一个，都不开心。”
舒然心口悸动如汹涌波涛，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安安，”她声音严肃了些，“很多时候选择一件事，也是需要勇气和力量的，妈妈已经选择了向左走，就不会轻易再向右走，你能明白吗？”
“可是妈妈，你和爹地在一起，很开心。虽然你总是装作想要远离爸爸的样子，可安安清楚的，你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眼里的光，和你看高叔叔的时候不一样。”
安安盯着舒然，语气无比郑重，倒是显得老成了许多。
恰此时，顾城寒缓缓走了来。
听着舒然的话，他双眸也似无可抑制地颤抖着。
安安摇摇头，小声道：“如果向左走走错了路，难道也不能向右转吗？”
舒然愕然，瞠目结舌。
可安安却十分认真，似在等待她的答复。
一旁的顾城寒轻咳一声道：“安安，你令妈妈为难咯。”
安安闻言，忙尴尬一笑，埋头吃饭，不再多言。
“吃饭吧。”
舒然浅笑，心底却暗潮汹涌，根本难以平静。
脑海中不断回响安安刚才的那番话，她不仅扪心自问，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此刻，顾城寒已经入座，在对面坐了下来。
用餐时间，顾城寒兴致高昂，说了许多话。
没一会儿，安安脸上挂着米粒笑嘻嘻说道：“爸爸你今天话真多。”
顾城寒冷不防噎了下。
舒然投去探寻的目光，安安又道：“妈妈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爸爸在家里很少开口说话，只要开口都是训人，家里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都吓坏了，只有里欧叔叔不怕他，不，也怕他，但看起来没那么怕。”
他一本正经说着，像是在透露什么大秘密。
顾城寒尴尬地用手指轻轻挠了眉心，缓道：“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教子无方，没能为他营造一个轻松有爱的环境，但现在你回来了，我可以放心了。”
“顾城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舒然终究问出心中所想，当初要走的那个人分明不是她，被抛弃的，也是她。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来说这些她曾经万分奢求的话？
让她，忍不住心生一分希冀。
顾城寒闻言，亦放下了筷，一瞬不转的盯着她。
“因为，我曾经让你逃离过一次，我不容许，再犯同样的错误。”
语气诚挚，却让她觉得好笑。
“顾城寒，物是人非，我们回不去了。”
“安安不是我要挟你的筹码，这种事，我不屑做。我只是在赌一件事。”
顾城寒盯着她，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笃定，掷地有声道：
“赌你舒然心里，还有我。”
一旁的安安懵然的望着两人的对峙，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但眼睛里却精光闪烁。
“你……”
舒然下意识的反驳，却除了一个你字再无下文。
心底分明有道声音在叫嚣着，他说的没错。
无从辩白，不能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