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村民从渐渐熄灭的火光往前看,发现远处一个身影正晃晃悠悠地朝着他们跑来。
夜色朦胧,暂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
“三更半夜的,谁大晚上没事瞎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吴赛淳回来了。”
另一个人回应道:“不像,吴赛淳比这人高多了。”
烟枪灭了,在他们点燃烟枪的瞬间,借着这光亮,两人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看清来人是冬子,其中一个人拦住他,抱怨地说道:“冬子,大半夜的瞎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汉子出来偷人了。”
冬子一脸惊慌地说道:“吴赛淳回来了!”
两人听到他这话,立刻警惕起来。
他们环顾四周,问道:“那吴赛淳在哪?”
他们兴奋地搓了搓手,打算和冬子一起去抓人,要是能抓到这吴赛淳,那可是大功一件啊。但是冬子只匆匆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又一溜烟跑不见人影了。
只能听见冬子的声音时不时在村子里响起。
冬子每路过一户人家就大喊:“吴赛淳回来了!”他将自己隐身在夜色中,看到屋内的灯亮起,男人们操起家伙式往外走后,才转身去往下一家。
“那大官回来了!”喊声伴随着铃响从村子外围向内不断传递,杂乱的脚步声隔着平房,在数道小路中穿梭。
吴赛淳竖着耳朵听着,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路过一户人家时,看着人家屋外挂着的一串红辣椒,于是心生一计。这群人不是想抓住自己吗,那自己就大发慈悲,帮他们一把。只见他将红辣椒缠在自己的脚踝处,然后才继续往前走。掉落红色的辣椒被他踩烂,乍一看,像极了一滩血。
那些辣椒走一路,掉一路。背后紧追不舍的村民很快就发现了他留下的痕迹,他这下子看起来更加无路可逃。
他翻过栅栏,踩着堆起的柴火蹦到另一个院子。村子中心就在眼前,盖着干草的戏台上飘着几条彩带,曹村长和张村长站在戏台前,曹村长拱着手应对张村长的冷笑。吴赛淳脚下一顿,站在光影之中与张村长的目光相对。
追赶的人几乎将他完全包围,他们拿着锄头、烧火棍堵在周围的巷子里。
“一起上!把他给老子拿下!”张村长大喊了一声,周围村民立刻扑了过去,吴赛淳闪身躲开,踢起地上的雪糊在几个村民的眼睛里。村民举着锄头在半空乱挥,砸的其他人一片慌乱。吴赛淳趁机越过几个人,朝着村口跑去。
张村长看着吴赛淳逃跑的背影,眼眸一转,冷光闪动。
他拦住为首的几个村民,吩咐其他人继续追。
“村长,你拦下我们几个干嘛,我们还要追那吴赛淳。不是你说的,要拿下他。”
“把你们留下来,自然是有事情要跟你们交代。听我说,你们不要追得太紧,也别把人搞死了。我们还得靠他,找到山里那批宝藏的位置。待会你们分成两路,一路死守住吴赛淳,另外一路,故意给他留个空,别堵得太死,让他有机会跑走,然后跟着他……”
其他人听他这样安排,立刻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夸道:“还是村长聪明啊。”
夜色下,火把上的火焰被风吹塑出不同的形状。一群人举着火把,死死追着吴赛淳。
吴赛村往后瞧了一眼,心里骂道,“疯狗都没这群人追得紧。”
更要命的是,前面的路,也已经被村里的人拦住了。
他现在进退两难。
随着人群渐渐向他靠近,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他意外地发现,有些地方很不对劲。
东边方向的人很多,他们死守着,不留一丝让他逃出去的空隙。但是,西边,人却很少,他们甚至都没举起手上的家伙。
原来,那张村长,已经挖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
一般人都知道如果想逃,应该尽力往西边冲,至于西边的那个山上有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是,可惜了,他吴赛淳偏偏不是一般人。
吴赛淳假装往西边跑去,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往那个方向跑时,他趁大家注意力都在西边,突然转头往东边冲。
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又太突然。
张村长气得牙痒痒,对身边的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等村民们反应过来时,只能又像刚刚一样,继续追着吴赛淳的背影跑。
不知不觉中,他们跟着吴赛淳一起进入到了一片密林。
一群人在密林中穿梭,攀着黑石与树干越过地上的沟壑,扬起的冰粒子在半空散成白雾。脚下的血迹在踩踏中从冰粒子底下翻了出来,供桌横在地洞上方,桌面上盖着一层冰粒,上头摆着的香炉盘子都结着白霜。吴赛淳踩着桌子翻过土包,整个人埋在后面。他喘着粗气,慢慢探出头向后张望。幽深的山林,村民们拎着棒子不断寻找,他从怀里摸出哨子捏在掌心,起身继续往深山跑。
哪怕是在夜晚,干秃秃的枝干依然想要向上拼命生长,可惜,整片山林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树林里原本有的一些生机,显得如此颓然无力。这一晚上都在死命跑,吴赛淳有些累了,他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了没几秒,就听到后面又传来声响。那些原本带着光和热的火把,映在他的瞳孔中,照亮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群人。
一时间,他不知道眼前是树更多,还是人更多。
吴赛淳不想引狼入室,但是现在形势所迫,他只能一咬牙,然后往深山里跑。
“他往深山跑了,张哥咱还追吗?”被坠在后面的村民累的气喘细细,白雾从他们的嘴里冒出来不断攀升。张村长看着跑向深山的背影,目光阴冷,他抬起枪口,对着吴赛淳的脊背就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