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冒在草地里,顺着草缝小心往前爬,矮树的枯枝虚挡在面前,远处村民们闲谈的声音,越来越大。
“张哥说会,那就会!”另一个人语带嘲讽的说:“咋?你还怕他?昨儿揍他不是揍的挺爽的吗!”
吴赛淳掰断树枝插在领子里,趁着他们转身一路飞奔进村子,都在屋檐的阴影下。
突然,吴赛淳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惊呼,他赶紧扑过去,将对方剩下的话全部堵在嘴里,顺势将他推进屋子中。
“安静。”吴赛淳将人扔进屋,他背靠着木门,顺着门缝看着村民们走远的身影,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冬子,村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长官你别这么大声,俺隔壁已经划给别的村了,他们正盘算着堵你呢!”面对吴赛淳的提问,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凑到墙边搬出门栓堵在门上,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昨儿你们跑了以后,隔壁村的张村长就住下了。他说要帮曹叔抓住雪女,曹叔杠不过他,只能给他们收拾地方落脚。”
吴赛淳点点头他视线一转,手搭在门栓上蹭了蹭,从木缝里捻起一截烧黑的草屑,在指腹上抹开。他压着声音问:“所以,你们把白猿藏身的洞穴告诉他了?”
“没有!曹叔一直帮忙瞒着!”冬子赶紧摇头,着急忙慌的解释说:“他还和其他几个哥们通了气,大伙都不说,想个办法先把隔壁村的忽悠走,咱们再上山去寻你们。”
“倒是长官,你咋把雪怪招来了?”冬子点点头,憨厚的脸上一片通红,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满脸写满了疑惑,吴赛淳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视线顺着他扫到他身后杂乱无章的屋子和堆满旧衣服的水缸。
“因为曹村长想烧死舒舒,给隔壁两个村一个交代。”吴赛淳简短的解释了一句,收回视线,再次转头顺着门缝查看门外巡逻的村民。
冬子露出满脸的诧异,他反驳道:“曹叔?不可能!而且,长官你不是说,那个姐姐只是生病吗?曹叔他都懂,难道还有啥别的原因?”
吴赛淳摁住冬子,说道:“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你先告诉乔天他们被绑在哪里了?”
冬子摇摇头,说:“他们是被曹叔专门锁起来了。不然隔壁村的张村长就要审他们,听说那个以前当过绺子,老狠了!现在他一直搁曹叔待在一块,总说些怪里怪气的话,曹叔暗地里都不让俺们随便去找他。”
“要不你先躲在这里,俺帮你去看看?”
吴赛淳刚想开口,只听门外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吴赛淳拉过冬子低语了两句,转头就猫进了水缸之中。冬子将水缸上头的衣服合拢,又拍掉盖子上的灰和蛛网盖在谁敢上。
屋门被敲响,外头响起了曹村长的声音,“冬子,你开开门,叔有点事儿想问你。”
门外,曹村长的声音低沉温润,听着还有些亲切。冬子赶紧搓搓手,从灶膛里摸出一团黑灰在脸上拍了拍,这才将门打开,憨笑着问:“叔,张村长?你俩咋过来?”
“听说是你带着长官们去抓的雪怪?叔怕你也被雪女迷惑,这不想着,来看看你的情况。咋样?你昨天都没出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吴赛淳从一堆脏衣服里探出头,借着水面与木板的缝隙,仔细听着张村长对冬子的提问。他的声音里带着冷笑,脚步声在水缸的周围晃荡,窸窸窣窣的声音停在了水缸的边缘。
“没有啊!我昨儿早起放羊去了!”冬子的声音略有颤抖,他盯着张村长的动作,刚准备上前阻拦,就被曹村长摁在了身边。张村长掀开水缸,盯着里头灰扑扑的衣服眯起眼,满脸的嫌弃。
“张村长!长官们找到雪怪,就问俺有没有草药可以毒它了。俺只是带着他们去找五叔!倒是也想帮忙来着!可人家不让呀!”冬子的声音憨厚,语气也磕磕绊绊,说的特别的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里喊了半天才吐出来一样,“他们嫌俺笨不让俺去。还是俺晚上放羊的时候撞见,才能搭上手。”
曹村长接着问了几句,冬子应对自如,几句话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大声说:“叔你放心,长官们能发现雪怪,俺一定也能!到时候,你得让俺报仇!”
“冬子,好样的!你可比省城来的长官们英勇多了!”张村长朗声笑道:“有张叔在,你就放心吧。等你找到雪怪的住处,咱们一定帮你把雪怪抓回来,让你报仇!”
冬子连声答应,憨厚的笑声慢慢飘远,吴赛淳微微顶起头上的木板,顺着缝隙朝外瞄。冬子挡在门边,隐约可以看到他面前身着曹村长和背着杆枪的男人。
几个人又聊了两句,只听冬子将门一关,转身打开水缸的盖子,将吴赛淳扶了出来。冰冷的水浸透了吴赛淳的裤子,越过布料下方没入地里。冰凉的寒意,让吴赛淳瑟瑟发抖,冬子赶紧把他扶到炕上,还给他找了替换的裤子,“长官你别嫌俺脏,先穿会儿,你那个裤子放在炕头,一会儿就能干。”
吴赛淳也不客气,跟着一起进屋,目光顺着屋里的布置扫过。炕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堆在墙边,枕头从炕上耷拉下来,露出地下反着晨光的铜片。
冬子费力扯开老木柜子,在一片飞灰中里抽出叠得整齐的衣服,问道:“长官,俺说的对不对?有没有进步?”
“你其实挺聪明的。”吴赛淳慢慢俯下身,从枕头底下中拽出一条漆黑的手链,趁着冬子在掰扯柜门的瞬间,塞进自己的口袋。他叹了口气,说:“我现在不方便去救乔天他们,你帮我看看他们被锁在哪吗?”
“没问题!”冬子咧着嘴,满口答应。
吴赛淳俯下身,从地上捏起滚沾了灰的枕头,指腹摸索着细密的针脚,刮起松垮的白线,说:“一会儿咱们这么干……”
冬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然后重重地点头。
纸窗户糊的紧密,外头的阳光在一片黑灰色中罩上一层暖色。
吴赛淳换上被烤的发黑的衣裤,回头再次嘱咐冬子,“记住,听到村里闹起来再过去,问出来就行,别逞能。”
冬子戴上毛毡帽,裹上大衣凑到吴赛淳身边。两人挨在门口,趁着外头一片寂静钻进了附近屋子的阴影里。冬子双手插在袖子里,顺着村里的大路在村里闲逛,吴赛淳则猫着腰挨着屋檐投下的阴影,侧头瞄着路口闲聊的两个村民。
那两人聊的兴起,烟枪搁半空比划了半圈,磕在栅栏上,砸出一地的火光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