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兄弟们能得着这些金子也是好事。咱们以后还可以继续合作,肯定还有别的法子赚钱。”曹天宝抬起笑脸,温润的神情,却并没有让守墓人放下戒备。
“他的法子,就是自立山头,当绺子砸窑,可看守陵墓才是我们的职责。分歧就这么出现了。”中年人低声感慨了一句,他侧眼看向吴赛淳,说:“至于进到墓里的那些人,墓中机关众多,且都淬了毒。踏进去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只能在外墓室活动,也就没再管过。”
“那几筐金子和药品呢?别人不能进入陵墓,但你们可以吧?”吴赛淳问道。
“有人拿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在我们的住处。”中年人的语气很平淡,他慢悠悠的扫了吴赛淳一眼,问道:“你也是为了金子?”
吴赛淳眉头一挑,噙着笑意反问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金子?”
中年人点点头,他的手被绑着,只能口述让吴赛淳自己记录。吴赛淳看着手里简陋的地图,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中年人,问:“真没人逃出来?”
中年人笃定的说道:“没有。”
吴赛淳脸上的笑绷不住了,他低垂着眼眸,捏着黄布的手,关节泛白。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梁副局身边沙哑的叫骂声在他靠近的瞬间陷入了宁静。门缝里透进来的月色斑驳的洒在吴赛淳的脸上,他手中明灭的烟飘起烟雾,呛得梁副局重重的咳了几声。他咽了咽唾沫,低声问道:“事我也听明白了,现在你准备咋办?”
吴赛淳叹出一口烟雾,他顺着木门望向屋顶,摇曳的蛛网被风截断,垂下一根半透明的丝线。
屋子里陷入了静默,可屋外却突然喧闹了起来。
梁副局贴着门缝往外看,身上的肥肉颤抖,抑制不住的笑声从话音里露了出来,“吴哥,那张村长带的那几个心腹,正被疯鸡追着后屁股咬呢!”
“疯鸡?”吴赛淳也凑了过去,贴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漆黑之中,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越过栅栏。那人蹦着高往这头跑,两条腿飞快的倒腾着,几个呼吸就已经冲到了门前。吴赛淳拉住梁副局的衣领往后躲,只见短暂的黑暗后,一只鸟嘴直接就戳到了梁副局眼前。
“叫你咬我!”外头那人正得意的说着。
吴赛淳轻轻捶乐捶门板,高声说道:“兄弟,疯鸡撞不死,你还是赶紧跑吧!”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梁副局拍着胸口,一脚将疯鸡的鸟嘴踹出去。疯鸡落在地上,摇摇晃晃的飞到门边,继续疯狂的戳着木门,木屑飞溅。门上很快被凿出一个小洞,鸡嘴再次探了进来,嘴里渗出的脓液顺着门板的褶皱往下流。
梁副局从灶台上操起一口黑锅,直直的朝着鸡嘴砸了过去。“嘭”的一声,锅底被啄出浅浅的凹槽,门板也不堪重负的倒了下去。扬起的气流将院子里的杂草卷飞,灰尘从门板四周扬起,凝成一片薄薄的灰雾。
短暂的寂静后,门板底下剐蹭的声音越来越大。梁副局跃到上面,狠狠的往下跺了几脚。黑血顺着门板裂开的缝隙渗了出来,飘起一股浓浓的恶臭。
“老梁躲开!”吴赛淳的喊声惊得他蹦了起来,火苗擦着他的衣服将一只疯鸡砸在门板上。火苗顺着裤腿往上燎,歪倒的身体压着栅栏扑进了路边的积雪中。
老屋门前炙热的火光,却愈发的明亮。疯鸡在火焰中扭动,油脂在火星中炸裂,灼烧的灰烬随着黑烟消散在夜空。恶臭中混着焦糊,自暖光散入黑暗。朦胧的灰色绕着屋影浮动,虚化的影子颤抖。背光地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靠近,羽翼扇动的风声消失了。
橘色的光晕外,疯鸡拥挤在院子里。蹬着柴火堆、扒住屋顶,腐烂的鸡冠,随着鸟嘴转向吴赛淳和梁副局的方向。
火焰在风中熄灭。门板的缝隙中缀满了黑灰,火焰在上面留下不规律的黑色,烧成焦炭的公鸡尸体扣着门板,在疯鸡的利爪下碎成粉末。
它们朝着吴赛淳和梁副局涌了过去,梁副局踉跄躲避,他抬手挡着脑袋,将几只疯鸡砸开。一根烧红的目光隔空飞了过来,梁副局赶紧接住,学着吴赛淳的动作,将疯鸡扫退。吴赛淳利落的闪避着疯鸡的爪子,一只疯鸡振翅飞起,踩着他的胳膊,跃进屋子。
吴赛淳扫开面前的疯鸡,转头拎着火棍砸了过去。
疯鸡在两个中年人身边收敛起翅膀,腐烂的鸡冠微微摇晃。火焰将鸡头砸在地上,黑血顿时迸溅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脸色一僵,中年人只见咬住下唇,从唇缝里吹出细微的声响。
疯鸡停了攻势,它们挥着翅膀飞进屋,梁副局追在后面,惊愕的看着屋内的平静,“咋就突然老实了?”
“你们能控制疯鸡?有啥诀窍吗?”吴赛淳饶有兴致的问道。中年人点点头,没有继续回答。吴赛淳微微耸肩,他侧头对着狼狈不堪的梁副局说道:“老梁,帮忙看着点。”
随后,他蹲在两个中年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中年人垂目思索,表情略显为难的说:“可以。但你得用族谱交换。”
“成呀,左右这东西对我也没多大用。不过,你得再多帮我一个忙。”吴赛淳抽出匕首,直接将黄布裁成两半。
刀疤被他的动作吓得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你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次性全还给你们。”吴赛淳晃了晃手中被裁成两半的黄布,若隐若现的纹路在火光下更为鲜明。
他将一半黄布藏进中年人的衣服,中年人抬起眼,低语道:“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合作,是你们告诉我真相,我尽全力保住陵墓。至于两位的自由,”吴赛淳“那是另外一桩生意。”
吴赛淳的声音很低,余音顺着腐朽的门框飘到外面。
院子里的黑烟还没有散尽,梁副局梳着耳朵听着,两眼向上一翻,不屑的哼了了两声
“副局,副局!”老屋侧面的草垛中,突然飘来幽幽的喊声。
梁副局眯着眼,望向抖动的干草,屋子层层叠叠的阴影盖在上面。稀疏的草垛里,突然钻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朝他挥手。他瞪大了眼睛,脸上一片惨白。肥厚的双手狠狠揉着眼睛,隔着指缝偷偷瞄了两眼。
草垛里的人头“嘿嘿”笑着,扒住杂草间的缝隙往外爬。墙角的阴影虚掩着他,一身插杂草沾着黑血,泛起一股恶臭。他借着墙壁的转角剐蹭着手上的泥泞,低声道:“副局是我,小赵!”
梁副局诧异的喊了一声,随后赶紧掩住嘴,蹑着脚步凑了过去,“你咋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们假装没回来吗?咋了?是那群村民又整啥幺蛾子了?”
“不是,村里村民都被困在那个五叔那,有咱们安插的人看着,还有外村的那些人守着,啥也干不了。我过来,”小赵说着,神色间浮上了一抹纠结,他说:“主要是因为手边古董实在太少了,想问问吴哥他还有啥法子没?”
梁副局满眼的不耐烦,在听到“古董”两个字顿时亮了起来。他赶紧凑上前,压着从喉咙里溢出的兴奋,急切的问道:“你们把古墓打开了?还是在山里挖到啥好东西了?”
“我就知道吴赛淳这个混蛋不能和钱过不去!”梁副局紧盯着小赵,脸颊被冷气吹得通红,从内里泛着浓烈的喜色。屋檐落下的阴影盖在他身上,上面挂着的冰溜子悬在他头顶。他咂咂嘴,扶着墙壁又催促了几句,“你倒是快说呀!和我眨眼睛干啥?”
他盯着小赵眉眼抽动的脸,嘴里满是不耐。小赵看着梁副局身后,表情略显局促。冰溜子的亮光晃在他眼里,在瞳色上映出一道更高的人影。他脸上一僵,抿着嘴咽下了声音。一股阴冷沿着白霜冰冻的痕迹,顺着脊背往上爬,“你才刚说谁混蛋呢?”
梁副局脸上的肉都僵住了,他扭过头,对着身后仰着头,俯视他的吴赛淳挤出一副憨笑。吴赛淳冷哼了一声,揪着梁副局的衣领将他拉到一边。屋檐上垂下的冰溜子被他撞断,冰碴砸在头顶,碎成一片冰凌,头发上落在的水渍印在漆黑的制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