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副局追在他身后,抬手就在吴赛淳肩上捶了一拳,“吓死老子了!差点以为得抬你回去了!”
“也是我运气好。”吴赛淳抿着笑意,但眼中深沉的神色却没有散去。
在他身后,巡警们陆陆续续从门口走了出来。曹村长咬着满嘴鲜血,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吴赛淳的背影。一抹白影从他眼前掠过,气得他顿时破口大骂,一口血喷出来顿时没了声息。年轻人早就被巡警摁在地上,他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灰白色的衣服滚满了黑色。
一个巡警急匆匆跑了过来,“长官,张村长他们往奉天去了。”
“他们去奉天干啥?”梁副局疑惑地挠挠头,他看向吴赛淳,却见吴赛淳也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算了,别想了!回去派人查一查不就全知道了,奉天城可是咱们的地界。”梁副局晃着脑袋,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结束了。”
说话间,他眼中夹着一丝埋怨。
吴赛淳没理他,对着院子里的巡警们喊道:“收队,回奉天!”
车子压着晚霞的彩光离开了封灵村,从山口的大路走出,缓坡下的夕阳璀璨鲜红。天边的云朵积满了绚丽的色彩,勾勒着远山的轮廓,笼罩上一片暖意。
吴赛淳仰躺在后座,嘴里冒出一串串微弱的呼噜声。他衣领上还渗着鲜红,脖子几片红印也没有彻底散开。下巴上布满了胡茬,疲惫落拓的模样映在后视镜里。
梁副局气得脸都胀了起来,埋怨的目光里写满了愤恨,死死地钉在吴赛淳的身上。
开车的乔天忍着笑,方向盘一转,车子在布满冰霜的路上直接划出一条曲线。
吴赛淳被晃醒,他眯眼,目光抬起正好对上梁副局瞪过来的视线。
“咋了?还气呢?”吴赛淳忍着笑意问道:“不都说给你们补了吗。”
“这根本不是补的问题!吴哥,咱们当初说好的?你出名、我赚钱,”梁副局掰着手指头细数,他苦着脸,大声抱怨道:“老子现在一文钱都没拿到!白搭了这么多天,差点就没命回去了!”
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树枝搭在车窗上,抖落的雪花在上面留下一层白霜。吴赛淳凑在窗边往外瞟了两眼,紧密相连的树干间,几条缝隙隐隐露出更深的山景。
“你兜里不是有一枚铜板吗?”他抿着笑意,出声调侃道,“那玩意不是说都谈好了,能卖不少钱吗?”
“妈了个巴……”梁副局叫骂着回过头,肉乎乎的拳头眼瞅着就要砸在吴赛淳身上。
吴赛淳往后一闪,梁副局直接卡在了缝隙之中。他扭动着身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话一直没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抬头刚要说话,就被吴赛淳捏住腮帮,“行了,骂够了就回头看看,老子家大业大还能坑你不成。”
梁副局扒开他的手,掌心在脸颊狠狠地揉了揉。
“副局,”乔天突然刹住车,诧异地喊道:“前头好像真有人在等我们。”
“你就向着他吧!也不想想是谁给找的铁饭碗,短短几天就叛变,你可真行!”梁副局拍着方向盘,说话间小眼睛还是循着他们说话的方向瞥了过去。
挡风玻璃朦朦胧胧的,除了乔天驾驶位前的那一块被清得干干净净,其他位置都盖着薄冰。扭曲的影子被水汽覆盖,看着更为模糊。梁副局贴着玻璃往外走,朦胧的视野,让他忍着寒意拉开窗子探头望了出去。
远处的小路边,茂密的树影下,几个巡警背着几个草筐朝他们挥手。这几人的脸上带着喜色,脸颊上的红晕看着也是红光满面。有一个巡警跑了过来,他立正敬礼,笑眯眯地将草筐顺着窗子塞了进去,“副局,您看。”
草筐上盖着粗布,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耀目的金色。
“金子!”梁副局接过在手里狠狠地摩挲了起来,嘴边扬起的笑都咧到了耳朵底下。他细细地摸过慢慢一个草筐的金块,眼睛里的喜色都冒着金光。
车子再次开动,越过树林驶入大道,两侧的树木逐渐减少,路上多出了很多衣着褴褛,步履蹒跚的路人。他们捧着路边死掉的黑鸟,贴在嘴边撕扯僵硬的额偶快。
梁副局赶紧把金子藏好,抬眼看向后视镜,笑道:“吴哥,这都是你算好的吧。还是你贼!这回咱们人抓了,钱也到手了,也算是办了件好事。”
“不过,事情本来不用这么繁琐,”梁副局叹了口气,晃悠着满是肥肉的脖颈,感叹道:“你说你,非得把每批人都处理好。咱们这要是把那群刁民拿下,直接上山寻宝,手里可就不止这么点金块了。”
“这世道,当好人可不长命。”梁副局往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声音很轻,悄咪咪地打量着吴赛淳的脸色。
吴赛淳目色深沉,他望窗外,路边冻僵的死尸已经被积雪吞没。他声音悠长,无力的叹息从胸口漫了出来,他回头冲着偷偷瞟过来的梁副局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老子可以说是青年才俊,将相之才,却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回了奉天,你就知道。”吴赛淳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车子缓缓驶入奉天城,寂静的街道两边亮着璀璨的灯火。夜色已经盖了下来,繁华的城市上空盖着乌云,漆黑发紫的云块从远处压着城市最高的建筑,不断往外飘动,好似要将整座城压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