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了。”刀疤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绕过胡一和小神婆走到石碑边,伸手在石碑的侧面摸索着。寒霜被他手心的热度化开,水珠顺着石头流淌,潮湿印出石面上两条狭窄的缝隙。他伸手在上面摁了一下,石块弹起,露出一个锁孔,刀疤从白毛里摸出一片铜片塞了进去。
随着一声脆响,石碑慢慢挪开,露出底下一米来款的土洞,地下是青石堆成的阶梯。楼梯连着一条长廊,长廊两侧依次放着镶有夜明珠的石灯。幽深的绿光将整个长廊照得明亮却阴冷,他们四个人沿着长廊走到尽头,大门前的棺椁挂满了铜镜,只是镜子大多破损,本镶嵌在上面的东珠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刀疤走到大门前,他高大的身形将身前的石门完全挡住,只剩下被刮干净金箔的龙首垂在他的头顶。他在门前磨蹭了很久,“咔哒”声不断传来,良久之后,他才抬手将龙口中的龙珠向内一按。
石门开启,里头更为阴寒,连口中呼出的气都在空中凝成了白雾。门后的长廊两壁刻着彩绘,地上堆着几具骸骨。吴赛淳率先跑了过去,他从骸骨间依次看过,终于在长廊连接墓室的石门边,找到了一句戴着眼镜的尸骨。
“三哥。”吴赛淳轻轻喊了一声,他蹲在骸骨旁边,敛着眼睛半晌也没有动。
刀疤不耐烦地板着脸,他扫向小神婆,厉声问道:“我们都告诉过你了,她并没有来这儿,这回你信了吧!”
小神婆垂着眼,她抱紧了胡一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胡一没有说话,他绕过刀疤,将手里的箱子送到吴赛淳身边。干枯的黄色在绿色的光线里散着油光。光亮凑到吴赛淳眼边,他摸了摸眼角,轻声道了句感谢。
“你们来找谁?”吴赛淳问道。
胡一和小神婆没有回答,倒是刀疤不耐烦地说:“找前任萨满,他们一直怀疑她死在了墓里。”
话音刚落,小神婆就蹿到石门边。刀疤伸出手去抓她,却被胡一死死地抱住了胳膊。两人扭打了起来,胡一完全不是对手,只是抱着他的胳膊和腿给小神婆拖延时间。
小神婆眼里含着泪,踮着脚尖,在石门上摸索。
石门上刻着的浮雕刻画的,是一场祭祀。祭祀的萨满一身穿戴,几乎与小神婆的神衣完全一样。萨满的双臂搭在火刑架上,脚下是熊熊烈火。他举着权杖,头顶有圣光洒下。光芒落在周围的石像上。
小神婆还在图上摸索着,她捏着袖口蹭了蹭眼角,踮起脚尖就去抓最顶上代表圣光的夜明珠。矮小的小孩儿抻长了身体,整个人都贴在石门上。
吴赛淳将盒子盖好,起身说道:“他们现在要是得不到结果,之后一定还会再来。墓里应该也有祭祀吧,你们防得住他们吗?”
刀疤板着脸,他将胡一踹到一边,拎起小神婆的衣领甩到胡一的身边。他挡在石门前,表情狰狞地喊着:“你母亲确实来过,她算出来自己快要升天,把之后祭祀都交代好了,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你。你找不到她,可你也是萨满,应该知道天葬吧。”
小神婆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她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石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吴赛淳捏了捏眉心轻声问道。
“他们在村子里散了鼠疫,”小神婆突然出声说道,她蹭了蹭脸颊,踩着地上光滑的青石板走到刀疤面前:“不让我们治,我们没听。他们就威胁我们,说要是不老实,就重现这场祭典,用我们祭天。”
小神婆指着石板上的画,她的声音让刀疤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还想出声反驳,却突然板起脸,目光扫向吴赛淳,低声问道:“你哥找着了吗?”
“嗯……要不我再进去看看吧。”吴赛淳忍着唇边的笑意,低声道。
小神婆的眼中顿时冒出几分欣喜,刀疤扯下最上方的夜明珠扔给小神婆,跟她头差不多大小的珠子直接砸得她后退了几步。石门上的灰尘抖落,凹陷的石块慢慢复原,整个墓道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石头带着喑哑的声音向内挪动,缝隙里吹出来的风带着一股陈旧檀香。
石门后是一片宽阔广场,规模几乎比封灵村的谷场还要大。广场四周立着面目狰狞的石像,石像对着广场中心。在那里有一个漆黑的火架,架子上挂着铁链,铁链尾端穿在石像的嘴里,长长的链条沉在广场的纹路之中。广场的另一头才是藏在地下的宫殿,一道深谷横在广场与宫殿之间。远远看去,宫殿罩着一层阴冷,屋檐上悬着的夜明珠闪着翠绿色的华光,光芒落在雕梁画栋上,栩栩如生的图画颜色还十分鲜亮。
“赶紧看,石门开启的时间就一炷香。”刀疤指了指身后门框上的沙漏,脸上满是不耐烦。
小神婆快步冲了进去,她绕过火刑架,直接跑到石像前。她趴在地上,雪白的小手贴着石像底部的文字,一点一点地查看,随后又快速跑向另一尊石像。四个石像都看完,小神婆的目光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她垂着头,被胡一背在身上。胡一朝着刀疤鞠了一躬,慢慢往外走。
吴赛淳抱着箱子跟在后面,他有心打听小神婆的故事,可刀疤抿着嘴不再多言。他催促了两句,带着三人往外走。寂静的长廊,除了阴冷的寒风就只剩下几声微弱的抽泣。
山洞外,阳光晃在林子里,朦胧的光线和此时村里的暖光重合,迎面飞奔而来的人影,踩在雪里,将那些细小的雪跳蚤碾入土壤。交叠的场景朦胧虚幻,只剩下眼前跑过来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