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副局在远处冷哼了一声，大喊道：“哼！长官们帮你们查案，你们可倒好，不帮忙就算了，还一直裹乱？吴哥，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挪！当然挪！”曹村长赶忙点头答应，他声音颤抖，反手挥开身后村民扒拉上来的手，拱着手，对吴赛淳说道：“长官，大伙儿都是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要不您容我再跟他们说说，这事儿，咱们指定能办成！”
“那行。”吴赛淳把枪往胸前一横，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吴赛淳踩着雪往回走，随后折了只冰花，扯下一大片飞絮盖在他头上。
“曹叔！”几个村民把曹村长拉到中间，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说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赶紧抬手打断了他们，说：“你们想想，咱们就这几个人，啥玩意儿都没拿。可人家呢？人家手里有枪！你们要跟他们刚？”
一句话，众人瞬间陷入了安静之中，冷风吹得他们把自己抱成了一团，视线不断飘向不远处帮吴赛淳掸雪的巡警，和他们背上背着的步枪。
曹村长也跟着扫了一眼，压着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今儿我们不帮忙。明儿他们自个偷偷来挪，到时候雪女出来报复，我们还得遭殃呀！”
几个村民咬着牙点头，梗着脖子还要问的，也被村长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大伙放心，大家一起下去看。我琢磨，小神婆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就算真整出什么幺蛾子，有她在，这妖啊鬼啊的也折腾不起太大的风浪。”曹村长苦口婆心的一席话，让几个人自知不能反抗，只能乖乖听话。
吴赛淳抬眼看着曹村长把几个人都领了过来，呼噜掉自己头上刷白的雪粒子，笑道：“哟！过来这么多人呀！那既然想好了，就走吧。”
墓内狭小，一次能下去的人并不多。曹村长点出两个人和巡警们守在外头，他拉着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又在他们肩上用力拍了拍。
丁武和耗子带着两个中年人先下了墓，准备先把棺材搬上来。
吴赛淳就蹲在坑边上等着。只听黑暗的墓穴中传来一道惊呼，“吴哥！这里面真的有个地道！”他立即蹦下去，乔天和曹村长紧跟其后。
幽暗的墓穴里，幽蓝色的光刺破地洞，点亮坑顶繁星般的水珠。
丁武和耗子几个人已经下到洞里，他们看到吴赛淳趴在洞口，连忙喊道：“吴哥！这里面挺亮堂的！可以下来。”
从洞口蹦到下面，潮湿的冷意就立刻被一阵寒风吹散，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吴赛淳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这片地下的甬道蜿蜒曲折，墙壁上都闪烁着点点荧光，光亮顺着裂缝连在一起，就算没有烛火，也一样可以在地下行走。
众人走过一段积满泥水的窄路，眼前顿时出现一条分叉口。顺着分叉往里望还有分叉，就像一颗茂密的大树，从主干生长蔓延出无数的分枝。
“我去！这咋走，简直就像迷宫一样！”有人高声抱怨着。
吴赛淳蹲在在地上仔细观察，透明的水迹冻在地上，与底部明亮的幽蓝色黏在一起，就像施展了隐身术一样。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勾勒在水印边缘的白霜。
“在这边。”吴赛淳指着水迹蔓延的方向。
岔路通向石墙，尽头又是一条小路。急切的脚步踢动一枚石子，石子越过平地升起的白雾，在地上滚出一片皑皑白骨。一群人走在白骨中间，迈步跨入骨骼间缝隙。村民们嘴里念着经文，低哑的梵音中。一阵清风，掀起白雾瞬间充满了整个洞穴。
烟雾的味道十分奇特，却又有些熟悉。吴赛淳脑子一昏，眼前朦胧的蓝光与白雾，虚幻成一个小院。院中摆着圆桌，上面堆满了酒坛。三个熟悉的人围坐桌前，推杯换盏。他们侧头对他笑，招呼他过去喝酒。可一阵迷眼的风刮过，吹散了三人的身影，只剩下吴赛淳一个人跟着烟雾散去的方向，捡起一张埋在白骨中蒙尘的合影。
吴赛淳晃了晃头，虚幻散去后，眼前还是皑皑白骨。只有照片依然紧紧地捏在他的手中，他抹开照片上的白灰，四个兄弟正咧着差不多的微笑对着他。
这张照片，他们兄弟四人各有一张。留学的最后一年，三个哥哥接连失踪，他几次发信息回家，得到的都是“还未找到”的结果。管家发电报劝他完成学业，他会在家里随时给汇报他消息。可三个活生生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吴赛淳捏紧了照片，褶皱的相纸鼓起背面的线条，在照片后面，藏着的是一张线条与黑点组成的地图。
他顺着捡起照片的骨堆向前看，一截树干横在中央，底下看不见根、上面看不见枝条。只有惨白的头骨堆成骨塔绕在旁边，骨塔顶上挂着鲜亮的彩条，没有蒙尘的颜色，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幽蓝色的光点汇聚在骨塔周围，沿着细碎的裂缝，绕过整个墙壁，又汇聚在树干的顶端。
突然，身后有人惊呼道：“曹叔，三愣子不见了！”
“快找！”
“不行！”吴赛淳收起照片，转身打断曹村长的话，说道：“这里面情况不明，大家尽量不要分开！”
“你这个怂包！你不准备管俺们！咋还不准俺们自己管自己吗？”有个村民上手就要去抓吴赛淳的衣领，吴赛淳直接踢起一截白骨，砸在他的头上，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去找他，你再丢了。然后一个接一个，全折在这里。”
村民对上吴赛淳居高临下的视线，咬着牙直打哆嗦。曹村长赶紧出声打圆场，见吴赛淳转身、不再多说。又赶忙扶起地上的村民，靠在对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就不管他们了？”村民压低了音量，他依着村长的胳膊，双腿都在打颤，但还是斜着眼紧盯吴赛淳的背影。其他人也不断给曹村长使眼色，可村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又给旁边人使了眼色，才总算安抚了他们。偏偏这群人像有了什么依仗一烟，对着前方领路的吴赛淳啐了一口，“什么玩儿意！”
“豁！你是玩意，一天天就知道搁那叭叭，叫嚣着让别人去出生入死。”丁武没好气的说着，阴阳怪气里透漏出满满的鄙夷。说到最后，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接了一句，“磨磨唧唧半天，就他妈是个怂包！”
那人立刻高声喊了起来，丁武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叫嚣对骂，回音绕在洞穴里。其他人帮腔、打圆场，让本来寂静的山洞，像清晨的菜市场一样，吱哇乱叫。
声音在在山洞中回荡，惊起一层层薄雾绕着树干盘旋而上。幽蓝色的光点在树干内窜动，绸带一样的雾气顺着石壁坠落，轻柔摇摆，沉寂在洞底，在白骨中挪动、翻滚。
吴赛淳皱起眉头，他鼻尖耸动，夹杂着冷意的焦味窜进鼻腔，带起一阵朦胧。
他不由得捂住口鼻，想要隔绝这种难闻的气味。可朦胧中，又不由得向前迈步。白骨在他脚下破碎断裂，白雾飘起，那股他没有仔细留意的味道，细细品味思索后，似乎与那碗血腥中夹杂的气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