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人暂缓脚步，他们停在不远处，目光呆滞。
“走吗？”突然有人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胆怯的视线最终落在曹村长的身上，他们说：“村长，你领着咱们过去吧。”
曹村长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冷笑一声，走向出口。
突然刺目的光线，让洞穴里众人的眼睛冒出一片光斑。他们同时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素白的积雪染满了浓烈的黑色，融化成深色的印记，深埋在枯黄的杂草底部，垂落的枯草在风中摇曳出沙哑的声响，像极了低吟的笑声。
洞穴入口处的积水上站满了人，微弱的冷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拥挤、推搡，围在大网的周围，高举木棍狠狠落下。
“村长！村长！你看，成了！”村民扭头对着曹村长说道，他拿着木棍，狠狠的戳了戳地上被网盖住的黑色物体，喊道：“这可是我特地研究的陷阱！果然她一跑出来，就立刻被扣住了！”
“你在那瞎逼逼什么呢！陷阱可是我布置的！”
争吵声一触即发，村民们举着棍子，眼中露出了很沉的敌意。而其他村民们还在不断敲打，通红的双眼，嘴角止不住的喜色，在捶打报复的过程中更加卖力。
“大伙儿别急，功劳的事情咱们之后再说。这个人我们得先进献给山神大人，求他保佑我们。”曹村长站在洞里，话音刚落村民们就暂停了自己的动作。也有人忍不住又补了两棍子，但还是默默推开，给村长让出一条通路。
他欣慰的笑了起来，穿过人群走到大网的边缘。网底下的物体静悄悄的缩成一团，没有呼吸的颤抖，也没有痛苦的呻吟，死寂的犹如一句尸体一般。
曹村长眯了眯眼，抬手就要将网掀开。
“村长，小心这妖怪跑出来，伤到你！”村民们赶忙提醒道，还想上前阻止。
曹村长却抬手拦住了他，直接掀开网，网下的衣服被带动，只听一阵低沉的碰撞声。曹村长顿时脸色一沉，他猛地提起衣服。极为轻便的布料里，许多骨头块儿自下摆掉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座白色的小山。
村民们不由惊呼，有人甚至猜测，“这就是雪女的原型？她是一具白骨？！”
“诶呀妈呀，怪不得从坟里跑出来了，原来是诈尸呀！”
“不，是咱们被骗了！”曹村长立刻回过头，朝着洞里跑去。村民们看村长这么惊讶，也赶紧追了上去。
白影站在烟雾之中，她手里拿着一个狼皮包，对上曹村长的视线的瞬间，眼中一片惊慌。纷乱的脚步声中，许多村民都看见了她。只见她抱起包，转头朝着烟雾深处跑去。仓促间，她踢翻了地上的瓦罐，一堆堆碎肉跟着碎瓷片摊在地上，血水留了一地。她也顾不上自己踩到了什么，直直跑进烟雾之中，留下一地鲜红带着肉泥的脚印。
“村长，咱们赶紧追呀！”村民说着，提起棍子就往烟雾里冲。曹村长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说：“不能全都进去，得有人在这边守着。”
洞口的烟雾已经稀释了不少，忽明忽暗的聚拢在空中，朝着洞穴内部压去。
舒舒将沾湿的毛巾围在脸上，她眯着眼努力辨认前进的方向。粘稠、软烂的东西黏在她的鞋底，她没有立刻处理，反而踩着一地血脚印在洞穴里打转。
“我不能继续呆在洞穴里。”舒舒心里盘算着，她将狼皮缝制的包斜挎在身上，“这些人已经摸清楚洞里的情况，萨尔喀布受了伤，再翻下去它会有危险的。”
“那边的出口不能走，山上的出口也下不去，只能往那边走了。”舒舒自己在脑海中规划、否定，她的脑子里很乱，算来算去，只剩下村儿里传说中的死人坑可以走。她捂着嘴穿过烟雾，扫开地上的骸骨从中掏出一个浸满血的碗，将血泼洒在自己的脚印上。
曹天宝一定不会留下破绽。心里有了盘算后，舒舒的脚步却没有放缓。她将碗塞进口袋，在进入黑暗前，她蹲下身，从骸骨中挑出几个个头不小，重量差不多的骨头和那只沾满血的碗一起塞进背包。
烟雾越来越稀薄了，她隐约可以听到身后又木棍敲击骨头发出的声音。身后追捕的人已经跟上来了，她不敢继续多想，朝着充满黑暗的洞穴跑去，踉跄的脚步陷在泥水中。空气里除了浓烈的烟雾，还弥漫着一股夹杂着死人腐烂的臭味的湿冷。舒舒踩着泥水，摸索着冰冷的墙壁，一脚深一脚浅探寻。
地上的积水冲掉了她脚上黏糊糊的肉块，也将兽皮浸湿，积水顺着针缝钻进鞋子里，湿冷与刺痛从脚底蹿上头顶，让她的头皮发麻，脚步都迟钝了很多。
木棍敲击声虽然很微弱，但他们已经跟过来了。
舒舒没有停顿，她摸着墙壁继续向前，平坦光滑的墙壁，突然出现棱角。她手上一滑，踩进绵软的脚就彻底站不住了，直接跌进尸堆之中。冷意将她身上的水渍冻住，白霜顺着衣服覆盖在她的手上，紧贴在腐烂之中。褐色的液体，顺从着掌心的温度软化，再凝结。
她挣扎着起身，甩掉手上的油渍，踩着尸骨，踉跄的走向烟雾飘散的方向。
“应该是那边。”舒舒将手上的粘稠蹭在湿润的墙壁上。
黑暗中，她继续往前摸索，适应黑暗的双眼可以隐约看到眼前晶莹的墙壁，和地上光亮的积水。漆黑的泥泞里暗藏起伏的石块与被水珠侵蚀的深坑，她跌了好几个跟头，咬着牙，一丝冷哼都没有泄漏，揉着自己磕疼的膝盖，终于看到一片亮光。
死人坑的洞口出奇的平静，舒舒远远地就能看到洞口除了两侧有些脚印，中间的皑皑白雪极为平整，雪下还暗藏着不少枯叶。
“太安静了。”舒舒嘀咕道，她脚步一顿，贴着潮湿的墙面，屏住呼气，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咱们还得等多久啊？我这脚都冻麻了！”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里充满了困倦和疲惫，他打着哈切，并没有可以压抑自己的声音，说：“有陷阱不就完了，还整什么看守？村长，真是多此一举。”
“闭嘴！”骂声故意压低了自己的音量，他没有多说，另一个人冷哼过后也就没有了说下去的意思。
舒舒又等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外面至少两三个人，还挖了陷阱，”
“很难被发现的陷阱。”她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这次在抬眼看着洞口平整的雪地，心
中的思路就多了起来。这时她从自己的狼皮口袋中，抽出两个惨白的骸骨。
用一条破布将两根白骨绑好，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衣，将里子的白布放在外头，束好自己的头发，将骨头力扔在洞口的雪地。
白骨落下的瞬间，地面轰然坍塌。飞舞的雪粒子扬起白雾，弥漫住整个洞口。坍塌的坑洞上方，石块纷纷掉落砸起一片灰尘。在白色与灰色交织的雾气中，舒舒蹭着洞口的边缘，踩着坑边，逃进了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