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你所说,是为了他们俩,而不是想去找那堆东西。”利爪扫断了灶台上摇曳的烛光,火光掉在地上,滚入一片鲜红的血水之中,扬起一串轻烟,白影在黑暗中隐匿了身形,看着渗出来的鲜红,突然道:“刚才不小心杀了你的下属,自己处理了吧。”
轻微的响动,从侧屋传出。曹村长靠在木门上深吸了好几口粗气,才走进里屋处理满屋喷溅的血水。他掀起床上的棉被,浸透白褥的鲜红从四肢和头颅的断口中不断溢出,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一根木刺钉在炕上,鲜红涂满了木刺的褶皱。木刺裂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一截断裂的彩绳。
夜幕下,几个村民垫着脚跑到院子里敲门。闷声过去了半晌,曹村长才迟迟拉开门,让他们将吴赛淳搬起来,塞进了一口大箱子中。
老樊走到曹村长身边,两个人看着冬子离去的背影。待冬子彻底走远,老樊才低声问道:“村长,真就把他迷晕了就行?”
“呵呵,我哄小孩儿的,你也信?”曹村长冷笑了两声,他扭过头,看着屋子里橘色烛火中的那口箱子,语气冰冷的说:“老樊,你看我像是那种,天真到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的那种蠢货吗?”
老樊没有回答,他垂着头跟在曹村长身边,随他一起进到屋子中。曹村长深吸了一口气,说:“明天这个时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夜色在寂静中沉淀,没有明月星辰的夜晚,结束得很突然。
几声鸡叫就吵醒了村里的所有人,他们拉开门,揉着惺忪睡眼,抱着或背着一大堆东西,踩着夜色往外走。黎明已经到来,可天空以依旧一片乌黑。翻涌的灰云,压在房顶上,像家里缀满红紫花纹的棉被,捂紧冬季的冷意。
难得没有风的日子,村民们从每一个房子里涌处,汇聚到谷场。曹村长姗姗来迟,他背着一个大包袱,身后几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谷场缓坡上,他短暂的停留了片刻,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出发”的号令中,一个个黑影朝着山林涌去。
喧闹消散,寂静笼罩中,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推着板车,没入寂静的黑暗。
油灯微弱的火苗,在污浊的玻璃中跃动,在稀少的灯油之中挣扎。燃动得光晕勉强在屋子中,照出三个人影。他们的手被绑在身后,三条绳子交缠在一起,从手腕绕到身前,再将他们紧紧捆在一起。沾过水的麻绳已经附上一层白霜,霜花蔓延到衣服上,随着动作破碎、掉落。
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耗子皱着眉,额头上因为声音而暴起好几条青筋,随着他耸动的眉梢跳动。他咬紧牙关,侧身往旁边撞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丁武!你搁那一直絮絮叨叨的,不闹心啊!”
“咋就你那么多事儿呢!乔天就没说话!”丁武顿时打起了精神,他与耗子吵了起来。两人用肩膀互相推搡着,起初明亮的声音却越来越弱,哆哆嗦嗦的,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夹着断断续续的话语。
“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就省点儿力气吧。”乔天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干涸破皮的嘴随着话语撕拉,扯开几条血渍。他抿开血迹,铁锈味在嘴里蔓延,短暂缓和了嘴里的干涸,他咽下嘴里的血腥,说:“咱们不知道吴哥的情况,也不知道还得再等多久,你们这么闹到时候没力气了可就更难受了。”
丁武点点头,无声的赞许后,又是一声长叹。他乖乖坐好,瞅着黑乎乎的地面沉思,薄薄的杂草露出地下潮湿的黑泥。他才安静没一会儿,就又像是坐在针毡上,摇头摆尾的晃悠起来,他嘀咕道:“吴哥啊……你啥时候来救我们呀?我人都快没了!”
话音未落,屋顶上的暗门开启,倾泻下一片冷光,瞬间吹灭了油灯里挣扎的烛火,只余下一缕轻烟朝着冷光飘散。
三人满怀期望地抬头看着敞开的小门,只见一把梯子顺着开口落下。
“吴哥!你终于来……”丁武激动的心情刚喊出来一半,他眼中的希望却慢慢黯淡,彻底消失在眼眶之中。
爬下来的人影,顶着反射冷光的光头,不经意间还泄露出一道冷笑。他不紧不慢的落地站稳,借着头顶冷光,静静地看了他们半晌。眼中嘲讽的目光,与得意的笑容,让平平无奇的脸变得愈发狰狞。他不紧不慢地从腰上抽出一把砍刀,刀面已经生锈,但刀刃非常亮,闪烁着不详的冷光。
“三位长官,你们该上路了。”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光头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色,“老子这把刀虽然钝,但杀猪割肉从来都不含糊,绝对会把你们分的整整齐齐,看不出来哪一块是你自己的。”
“你敢!”丁武大喊了一声,他踉跄着动了动身子,对着光头嚷道:“我告诉你!我们但凡有点事儿,吴哥指定会带全局的人来把你们都抓回去!警察局的手段你怕是没见过吧!到时候你生不如死,可不怪我没提醒你!”
“呵呵……这你们大可放心,”光头冷笑了两声,他将砍刀夹在臂弯中用力地蹭了蹭。刀刃泛起的冷光充满了他的双眼,他不紧不慢地说:“那位吴长官,已经被咱们村长抓住了。等你们走了,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
“我们和吴哥都死了,那我们副局带人过来的时候,你们就能说得清吗?”乔天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扯了扯旁边两个人的袖子,嘴里的话不停,继续喊道:“我们三个职位低,若说我们在抓雪怪的过程中殉职,倒还可以含糊过去。”
“但吴哥是吴家四少,又是新上任的总巡。他莫名其妙死在这里,副局就算是迫于各方压力,也得把你们这儿翻过来,揪出凶手。等那个时候,你们村长再以雪怪杀人这种话骗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说他迫于眼里,还能保着你?不把你推出去顶罪?”
乔天的话让光头迟疑了片刻,趁着他垂目深思的瞬间,三个人悄悄合力站起身。
离光头最近的丁武抬腿就是一脚,生生将光头踢开了好几步。光头吃痛,捂着胸口,将一口血沫啐在地上。三人继续靠近,丁武再次抬脚踹去,光头侧身躲开,反手握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丁武赶紧调整方向,却还是被刀子划破了大腿。
三个人赶紧后退,步伐凌乱的瞬间,光头冲上前,他一把揪住乔天的脖子,抬刀就朝着他劈下。
冷光中乔天闭上眼,两个人拼命地叫喊挣扎却完全不能阻止刀子落下。闷响伴随着破空声一同响起,刀锋堪堪停在了乔天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