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手上将乔天捡回来的外套翻过来倒过去折腾了好一会。
略有些破损的黑色的布料上虽然沾满了冰碴,后领的位置扯开了一条巴掌大的口子,口子边缘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巴;衣服前襟的扣子都被拽掉了,只剩下漆黑的线头在风里摇晃;袖口处有些刮痕却没有破损,只是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吴赛淳将衣服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腥味并不重,就算伸手去摸,也只是在袖口的内侧摸到一小条血渍。
吴赛淳捏紧了衣服,哑着嗓子问:“峰子被那毛团子咬的是头对吧?”
“那可不,半个人都吞进了!”梁副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掐着腰抱怨道:“太他妈吓人了!这次要是一笔都捞不着,老子哭给你看!你信不信……诶!你们上哪去?”
“回屋呗。”吴赛淳将外套扔到肩上,双手插着口袋,头也不回的喊道:“梁副局你继续抱怨着,说多久都行,我们明儿一早再回来给你解冻!”
“回屋呗。”吴赛淳将外套扔到肩上,双手插着口袋,头也不回的喊道:“梁副局你继续抱怨着,说多久都行,我们明儿一早再回来给你解冻!”
“我去!你个小……”梁副局跟在后面直跳脚,大嚷着想骂点什么,最后也只是低声嘀咕了几句。
闹腾了半宿,安静暖和的屋子里很快就传出呼噜声。
外边巡逻的两个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不由得跟着打起哈切。呼出口的白雾送走了一层暖意,他们裹紧带着霉味的棉袄、脖子缩进衣领、双手躲进袖子,只露出一截手电筒,照着院外寂静的小路。
光晕边,一抹虚影闪过,在两人循着影子踏出院门的瞬间,将他们拖进黑暗,只留下破碎的闷响散在夜风之中。
小路上的干草摇曳,冷风带着寒意挤进墙缝,将一缕薄霜吹到吴赛淳的脸上。他抬手挠了挠脸,那股凉风立刻顺着缝隙,钻进被窝,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迷蒙间,周围的呼噜声中冒出细微的响动;几缕浮灰钻进他的鼻子,挠出一个重重的喷嚏。
他慢慢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一片冷光泻在他的脸上。光线中,小米大小的水滴在他的嘴唇上方摇曳。一股股细流顺着丝线汇聚,水滴越来越重、逐渐贴近。他快速吸了几口气,来缓解鼻腔里的不适。可鼻腔里的冷意充满了药味与腐臭,甚至连喉咙里都黏上了一层清苦的黏膜。
吴赛淳越来越清醒,眼看着水珠随着白雾抖动,迅速坠落。他赶紧侧头闪避,那滴水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阵湿润的热意,很快热意就被刺痛掩盖。他皱着眉,侧头瞥了一眼。那滴水珠正在布料上迅速下渗,只留下一小块灰白色的印记,散着浓烈的苦味。
视线抬起,顺着丝线末端,直达屋顶。在瓦片的缝隙里夹着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白;不断晃动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视线没有注意到吴赛淳的目光,而是跟随抖都的冷光,垂到梁副局的嘴边。
吴赛淳一脚将梁副局踹开,从枕头底下抽出的刀子,破开丝线上的水珠,朝着屋顶飞去。破碎的珠子砸在炕上,破成浑浊的水花。
刀尖击破头顶的瓦片,碎裂的瓦片夹着屋顶的白雪纷纷落下。白与灰瞬间遮蔽了吴赛淳的视线,耳边传来纤细的惊呼声,一道白影从破口处闪过,披散的长发在空中漂浮,跟着瓦片上仓皇的脚步声跨越屋顶,在北窗户上留下一道残影。
“吴哥!就一偷窥的小娘们,你那么谨慎干啥?”梁副局苦着一张脸,语气里充满了埋怨。话音刚落,他就被淋了一头夹着碎瓦片的雪花。
屋子里的人都醒了。灰雾里,他们揉着眼睛,茫然的看着透光的屋顶、站在炕上的吴赛淳,有人刚想发问,嘴里却抿进了不少苦味,他们茫然的摸着嘴上的湿润,面面相觑。
“要我说,这封灵村的民风也太开放了!”梁副局将头上碎瓦片和雪粒子抖落,挤在肥肉里的眼睛一转,看着已经破了个大洞的屋顶,笑了起来,“这大半夜的扒在屋顶偷窥,怕是自家老爷们不行吧!”
夹着调侃的笑意刚刚响起,就被痛苦的呻吟声打断。
灰雾散尽的瞬间,北炕上的巡警捂着嘴,伏在炕边干呕,泛黄的白沫带着鲜血从指缝里涌出。
旁边的巡警拍着他的背,关切的询问中,就见那人慢慢抬起头。
光线下,他的下半张脸胀了起来,嘴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米粒大小的血泡见风胀起、破裂。吓得巡警赶紧松开手,手忙脚乱的往后挪。砸在炕上的人瞪大了双眼,他一直张着嘴,嘶吼求助,可含糊的声音卡在喉咙深处,混着不断涌出的血水倾泻在地上。
酸臭与血腥混在一起。他捂住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沾满血液的手,摸索着自己的嘴,指头在血肉模糊的嘴里搅动,只扣出满手破烂的的碎肉。惊恐中,他的四肢抽搐、痉挛,笔直的摊在炕上,不断抖动。
吴赛淳赶紧冲过去捏紧他的下颚,将手指摁在他的喉咙处,强行催吐。血水滑过吴赛淳的手背,落进地上的污秽之中。他抽出手指,几块碎肉也跟着呕了出来。
那人扒在炕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被血色沾染,渐渐失去了神采。僵直抽出的四肢,突然紧紧的蜷缩在一起,从傍边栽了下去。吴赛淳赶紧接住他,手掌扶起他的头,没有合拢的双眼瞪着屋顶。身体还是暖的,可颈部的肌肉崩在一起,静悄悄的贴着吴赛淳的指腹。
事情发生的太快,从呕吐到蜷缩不过几个呼吸。可脸上破裂的血泡,浴血的惨状,让所有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