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将照片贴在冰面上，雪水顺着掌心将照片浸湿，很快显露出的笔画与线条就将黑点连接在一起，变成一幅山路图。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窗外零散的霞光被黑夜尽数吞没，屋里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
梁副局坐在破屋门口，他朝着小神婆挥挥手，猫在乔天身后，探头往老屋里瞥的小神婆眨眨眼，猛地缩回乔天身后。梁副局板着脸，嘴里嘀咕着不满。
“让你找线索，你搁这干啥呢？”吴赛淳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整个人罩在阴影中，手上不断滴着被稀释的鲜红砸在地上，连脸上也蹭上了一抹红痕。
梁副局往上一瞥，被垂下来的视线吓得身子一歪，直接倒在门边的雪地上，“吴哥，你你挖着尸体了？”
吴赛淳扫了他一眼，他赶紧站起身，扑棱掉身上的冰粒，爬了起来，解释道：“我才刚真的找了！这破屋里啥都没有。”
小神婆从乔天身后绕了出来，她挤到两人中间，仰头扫了眼吴赛淳，随后抬手指向远方，“来了。”
“什么来了？又有疯鸡还是疯狗？”梁副局紧张的望着四周，他抽出腰间的手枪，颤抖的手腕带着摇晃的枪口从荒凉的院子里扫过。
吴赛淳摁住他的肩，他垂目看了小神婆一眼。小神婆的指尖微微颤抖，本来紧盯着黑暗的目光垂落在地面上，阴晴不定的脸色，缓缓沉进黑暗里。
“看错了。”她话锋一转，伸手拽住吴赛淳的胳膊，说：“走吧。”
吴赛淳眉头一挑，他蹲下身，道：“不着急，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小神婆视线瞥向黑暗，秀气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双脚跺着地上的血，伸手就去扯吴赛淳的袖子。
他反手拍了拍小神婆的头，慢慢站起身，视线顺着小神婆刚刚指的望向远处。老屋子的影子勾勒在远处，昏暗之中连道路两侧的积雪都映着半明半暗的光线。火光的橘影从老屋之间探了出来，橘光罩着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在路上张望。
吴赛淳眯着眼，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出来。”
“长官，是我，冬子！不是村里人！”憨憨的声音从黑暗里传了过来，围拢着一盏油灯的两人缓缓靠近，他们低垂着眼，在吴赛淳三人的注视下，慢慢偏开视线，“我们……”
“我们是来找你们的。”他眼中的犹豫闪烁，局促的揉了揉杂乱的头发，抬头间却已经挂上笑意，“咱们什么时候走呀？这村里人恨我们，恨得牙根都痒痒。我真怕他们哪天趁你们不备，会伤害舒舒。”
“他们能有这能带？”梁副局挺着肚子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他的手顺着腰带挪回黑匣子上，一双眼睛半眯着，嘲讽道：“我们两个兄弟都看不住你们呢，那群刁民还不够白猿一巴掌的吧？在这儿跟老子瞎叭叭了！”
他语气越压越低，缓缓靠近后，突然抽出枪口抵着冬子的下巴低声吼道：“你们俩害了咱们巡警总局这么些人，也挺能呀！还想干啥？是想继续复仇，还是准备趁机把白猿召出来连我们一起杀了？”
“没有没有，”冬子把舒舒揽到身后，语气急切的解释道：“我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那屋子外头总有村民搁那骂，舒舒身体也不好，这才用药碗把那两位警官迷倒，偷跑出来。他们还好好地，只是在做梦而已。”
“长官，你就让我们躲进山里去吧！”
梁副局见冬子额上细密的冷汗，手上的枪口虽然没有挪开，但还是侧头看向吴赛淳。吴赛淳一直没说话，他靠着院子门边的栅栏，点起一只烟，满满吐出一口烟雾。他伸手，将腿边上鼓着脸踹他的小神婆塞到乔天身后。
乔天将小神婆紧紧护在自己与栅栏之间，目光疑惑的看着吴赛淳。
明灭的火光在指缝中闪动，飘起的雾气向上盘旋，“老梁、小天儿，你们多加小心，别做多余的动作。”
“难道说这小子……”梁副局话还没问完，一道冷光直接将他拿枪的手扎出一个血洞，挂着血珠的箭头刺进栅栏里，箭杆上的鲜红缓缓砸入积雪之中。冻麻的手上缓缓传来剧痛，他捂着手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妈了个巴子的，你不早说！”
吴赛淳错开视线，轻咳了两声，说：“来的比我想得块。”
梁副局的枪随着血珠一起掉在冬子面前。鲜血渗在土壤里，漆黑的枪杆在油灯的橘光中泛着冷意。冬子垂目看着近在咫尺的枪，拿着油灯的手有些颤抖。舒舒紧紧地搂着他，余光扫向黑暗，又看向倚在院门口的男人。
吴赛淳眯着眼，他的脊背紧绷着，上扬的视线，顺着老屋的影子眺望。黑影一层盖着一层，发白的月色洒在屋顶的积雪上，带着莹莹亮光。冷光随着冰粒子一起闪烁，箭头对准了吴赛淳，直直的飞了过来。他偏头闪过，箭杆微微摇晃，残影晃开他眼中的冷厉。
梁副局和乔天紧紧的盯着扎在他脸侧的箭杆，却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小子赶紧把枪捡起来，走！”黑暗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吴赛淳冷哼一声，说：“冬子，你可想清楚。你们这次跑了，巡警必定全力追捕。你可能无所谓，可舒舒还怀着孩子呢。”
他话音刚落，两道冷光立刻擦着他的脖子扎进栅栏后的积雪之中。
乔天侧眼看着吴赛淳，紧皱的眉头扫向黑暗。他的手上刚有动作，利箭就立刻划破他的胳膊，带着鲜血扎进栅栏之中。被他挡在身后的小神婆，瞪大了眼睛看着戳在雪地里的利箭，扁着嘴，狠狠的盯着满脸笑意的吴赛淳。
“喂！兄弟，咱们讲讲道理吧。他们要是跑了，我这几天可就白干了。”吴赛淳提高了音量，他歪着身子往栅栏上一靠，拔下插在栅栏上的木箭在指尖摆弄，“要是真这样，我索性就把这玩意儿交给村里人得了。他们现在群龙无首，要真的挖着什么，我说不定还能占个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