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好，薄雾氤氲。
白玉砖石砌就的宫殿漂浮空中，在雾气弥漫里更显得恍若仙境。
这是谢穆被带入圣殿修行的第十五天，与大陆上其他势力相比，圣殿之中实在是冷清非常，这十五天里，除于老和几位同行少年，谢穆只偶尔见到有侍者穿行，仿佛根本没有弟子在此修行。
他一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大家都异口同声的告诉他，那一场与墨发墨瞳少女的相遇只是异兽操作下的幻境。
幻境？谢穆很清楚那并非只是幻境，他的灵戒内多了一块拇指长短的白玉，触感温润如握住了皓腕凝雪的柔荑。
那是所谓禁地圣灵的遗骸。
以这遗骸为依托，有少女的一句留言，“多谢你出手相救，我已安全，有缘再见。”
长剑破空嗡鸣，少年面容坚毅，身如游龙，一刺一挑皆饱含猛虎出山雄鹰搏空之势
最后一式剑招落下，少年收剑，长身玉立，曦光洒落他身上，人间剑仙般潇洒出尘。
谢穆从寅时末卯时初开始便起身练剑，直至此时天已然大亮方才结束。虽薄汗满面，却觉酣畅淋漓。
“不错不错，你这武艺越发精进了，再过段时日恐怕连于老也不是你对手。”旁有一玉冠束发的青衫男子嘴角叼着一根草靠在圣殿的玉白大柱上，颇为赞赏，“倒时候好好修理那老头子一番，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杰哥别打趣我了，我哪儿打得过于老。”谢穆只得讪笑，走近勾过他的肩膀八卦起来，“听说你对圣女殿下有点想法，怎么样，进展如何？”
“好小子，胆儿肥了啊，连你杰哥的玩笑也敢开。”于杰笑着锤了谢穆一下，倒也不否认，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殿下哪里是轻易能见到的人，爱慕者恐怕能绕着整个圣殿排好几圈，我也就想想。谁要是真娶了殿下过门才是真的好福气。”
于杰向来眼高于顶，能得他称赞的人应当美得动魄惊心。
圣殿圣女吗？没有见过，别说是圣殿圣女了，实际上他连普通的圣殿弟子也没有见过。
“杰哥。”他想起于杰从前便是圣殿弟子，如今不是新入圣殿而是重归，他或许知道更多的事情。
“嗯？怎么了，你小子不会对我有意思吧，我跟你讲我可不喜欢男人。”
“……”谢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谁对你有意思了，问你个事儿。”
“那好说好说，只要不是馋我身子，什么都好说，好兄弟嘛，两肋插刀！”
“圣殿以前也这么冷清吗？”
“哈？冷清？”于杰略微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圈才想明白谢穆指的是什么，“噢，你说没人这件事啊。”
于杰左顾右盼，确认附近没人之后在谢穆耳朵边小声说，“这里可不是圣殿。”
？
谢穆颇为诧异，他双眸微眯，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虽然不知道于杰在防范着什么，但小心一点总归没错，“杰哥你是指？”
“这里是暗阁，圣殿暗阁。”
于杰面色严肃的说完这句话，就在也不肯开口多说些什么，只拉着谢穆一路往前走。
一直走到他的住处。
于杰把谢穆带进房间，锁好房门，里里外外设下多层禁制，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和谢穆解释。
“不是我和你多说，只是怕被外人听了去，自从外界传言圣殿势力逐渐衰微之后，不知道每天有多少眼线盯着，有些话还是私底下再说的好。”
谢穆点头，表示明白其中要害。
“暗阁呢，就是暗地里行动的圣殿的清道夫，他们和圣殿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一切手段。”于杰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这世上总是有光必有影，圣殿表面上这么神圣的组织，暗地里自然也有它的影子。”
“暗阁就是它的影子？”
“对，暗阁是圣殿的影子。”于杰指了指自己，“我。”
又指了指天上，“于老。”
再指了指谢穆，“还有现在的你。”
他的神色猛地肃穆又坚毅起来，多年浸染下造就出的杀气此刻悉数迸发，于杰放任它弥漫整个房间，声音在此环境下显得格外邪气，“我们全都是暗阁中人。”
“相比圣殿本身的福泽众生，庇佑天下，暗阁干的净是些世人眼中的龌鹾活计。但你要是问我更喜欢哪里，毫无疑问，我更喜欢待在暗阁。”于杰又笑了，笑得毫无征兆，好似想起了什么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好，杀气也消散殆尽，一双眼神采奕奕，“圣女殿下也这般觉得，她本该是圣殿本殿的人，却对那些繁杂公文丝毫提不起兴趣。更喜欢接下暗阁的任务，出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圣殿的那些老家伙，多多少少有些迂腐，竟然总说圣女殿下是在摸鱼，圣女殿下的事，那能叫摸鱼吗？”于杰愤愤不平。
但圣女……应该就是在摸鱼吧？
谢穆如此想到，当然，他并不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口去，这想法如果让于杰知道，恐怕会拉着他横铁不成钢的促膝长谈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直至他亲口承认圣女殿下有多么的伟大多么的仁慈多么的可爱。
完了，杰哥根本就是圣女的死忠粉。
虽然从前一行人相处时，谢穆也对于杰仰慕圣女一事有所耳闻，但最近来到圣殿，却让这个事实更加鲜明的呈现在了他面前。
圣女吗？他似乎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兴趣。
“杰哥，那圣殿本殿在哪里？”
“圣殿本殿？”于杰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不能在外边说的事情，我刚想跟你说来着，你要不猜猜？”
身为影子的暗阁在浮在空中，沐浴在阳光之下，那圣殿本殿难道……？
谢穆试探着指了指地下。
“真聪明，不愧是你。”于杰大力的拍了拍谢穆的肩膀，颇为赞赏，“圣殿啊，在这座空中宫殿的影子里，我之前去看过，那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一片赤红，血色的建筑金色的装饰，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妖修邪修的地盘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血色的建筑？
那日在天坑之下所见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而出，成片的血色晶簇，妖异非常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圣殿本殿，也会是那样的景象吗？
血色……？
总感觉脑袋里还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谢穆凝眉，半响才回忆起来。
那天他在青樽山脉余光扫过一眼的女孩，那额间碎发之下，是一双金色的竖瞳，泛着丝丝血光。
真奇怪，是自己记错了吗？明明一同坠落天坑之时，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位少女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但他很肯定，那绝对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