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郁弥差点儿从凳子上跳起来，“你刚才怎么不说？！”
“没找到机会，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和陆修身上的不太一样，也比陆修身上的更强一点儿，刚才情况那么复杂，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你……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年终奖又不想要了是吧。”郁弥把刚吃两口的烧鸡又放了回去，抓起桌上的剑就往外跑。
“公子，留步，留步！”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郁弥顿住脚步，回过身去，发现是跑堂的在叫自己。
“您的饭钱还没给呢。”小二一边擦手一边道。
郁弥心里着急得很，也根本顾不得那些，把银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并抛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银子，顿时诚惶诚恐，忙说：“谢公子，谢公子……”
“你想什么呢，不是都给你了，把钱收好，记得给我找零，我一会儿还回来！”说完，郁弥一溜烟跑了出去。
再回到方才那个巷子，老人和他的几个弟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跟猫毛都没留下。
郁弥在巷子方圆试着找了一下，也并没有找到老人的行踪，无奈只好铩羽而归，一无所获地回了客栈。
回客栈时已经是傍晚，店小二见郁弥进来，忙迎上去，把找的零钱交给郁弥。
“我中午吃的饭菜现在还有吗？”郁弥扁着肚子问。
小二赔着笑脸，客气地说：“公子，这都过了几个时辰了，您的饭菜就算没给您收拾也都馊了，不能吃了，您看您要不再点一桌儿？咱们这儿还有上好的……”
郁弥望了一眼门外，街上人头攒动，似乎都在有意识地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他们要去哪儿？”郁弥回过头来，问店小二。
“哦，他们啊，准时去参加花灯会的，”店小二说，“今儿是花灯节，在城西那边有个花灯会，每年都有好些人去看呢，挺热闹的。”
“玉米，你说那个老人会不会也去了那个花灯会？”
“有可能。”郁弥说。
“嗯？什么？公子，什么有可能？”店小二愣了愣，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别人。
“哦，没什么，谢谢，我先走了。”郁弥回过神来。
“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店小二的声音在身后越拉越远。
郁弥出了门，跟着人流的方向往城西走，街上灯火明亮，有不少是团扇纸扇的，也有些是卖糖人一类的娱乐食品，更多的却是卖各色面具的。
郁弥这才注意到，原来身边各人头上都戴着一个面具，形状各异，颜色缤纷，正戴、侧戴、反戴什么都有。
“这位公子！你也是要去花灯会吗？”一位小摊贩叫住了郁弥。
“是啊。”郁弥停下脚步，注意到这个小摊也是卖面具的。
“我看您好像没有面具啊，要不要买一个？我这面具可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保证物美价廉。”小摊贩顺手拿起摊位上的一个青绿色面具，在郁弥面前晃了晃，“我看这个跟您挺合适的，您要不先戴上试试？”
“去花灯会一定要戴面具？”郁弥说。
“是啊，这可是每年花灯会的传统，没有面具可参加不了。”
“那……”郁弥拿过小摊贩手里的面具，“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小摊贩喜笑颜开地竖起两根指头，说：“不贵，不贵，就二钱银子。”
郁弥掏出银子给了小摊贩，继续跟着人流一起移动。
越是靠近花灯会，路边卖面具的就越多，郁弥忽而看到身边某个摊位的面具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便凑上去问了一嘴：“婆婆，这个面具多少钱？”
“十文。”老婆婆和蔼地笑了笑，“来一个？不喜欢的话我这儿还有很多。”
十文……
郁弥当场石化。
靠！刚才那个小摊贩居然坑自己！
十文的面具居然卖自己二钱，无良商家！
拖拉机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无情地嘲笑郁弥：“哈哈哈，人家把你当傻子耍了，哈哈哈……”
郁弥脸色阴沉，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不再说什么，攥紧了拳头闷头往前走。
拖拉机又补了两刀：“你太容易信任别人这一点还真是你的硬伤，要是真的遇上一个想害你的人，你根本就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再说小心我揍你。”郁弥欲哭无泪。
到花灯会的入口处，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戴上了面具，郁弥也学着样子，戴上了那枚面具。
所有人都隐去了面容，如海中的一滴水缓缓移动着。
人群在以一种很微妙的速度匀速移动，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让郁弥觉得有点儿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奇怪。
这个人流，比起个人自主的移动，这种形式更像是……某种仪式。
郁弥也置身于这个偌大的洪流中，如流沙般静静地跟着人群缓慢移动。
夜幕之下，所有人都显得十分安静，没有多余的交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忽然之间，郁弥的眼前闪过了几道黑影。
郁弥愣了愣，往黑影的地方看过去。
人群之中有几个身形高大之人，跟着人群一同移动，可外表极为出众，即便戴着面具，仿佛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
郁弥犹豫了片刻，还是向着他们走了过去。
“玉米，你想干什么？”拖拉机搞不懂郁弥到底想干嘛。
郁弥走到那行人身旁，和他们保持相同的频率。
“阿修。”
郁弥身旁的人忽然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郁弥，试探着问：“郁弥？”
郁弥轻笑：“果然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郁弥问，“不会这么巧也是来参加花灯会的吧？”
“师父怀疑这个花灯会里藏着某种和灵石相类似的力量，所以派我们来调查。”陆修低声道，“不是让你去洛水吗，怎么还在这儿？”
“额……路上出了点儿情况，耽误了。别担心，洛水我是一定会去的。”
“嗯。”
他们跟着人群移动，再没有说话，时而肩膀相撞，时而静静地笑笑，保持步调一致，这片刻的宁静与安详让他们都短暂地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混乱。
“郁弥，你知道吗，其实现在这样，就是我最向往的。”
“现在？”
“对，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没有人会盯着看别人到底是猫还是犬，我和你可以就像这样一起并肩而行，如果没有尽头，就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郁弥低声喃喃，“这真是这世界上最难实现的一个愿望了。”
“可是终究有一天会实现的，对吧？”陆修的手背蹭了一下郁弥的手背。
然而郁弥并没有回答。
等他收集到了这个世界的元素，就要离开这里，即便那时这个世界已经弱化猫和犬的界限，自己也终究无法和陆修一直并肩走下去。
陆修身旁忽然涌上来一个人，先是看了一眼郁弥，郁弥识趣地往一旁避开，那人凑在陆修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郁弥，我要走了，我们有缘再见。”陆修说。
“你去哪儿……”
郁弥的话还没说完，陆修就消失在人群中。
郁弥：“……”
算了，谁都没有自己靠谱，郁弥看了看四周，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见缝插针，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竟然是个湖？！
所有的花灯都放在湖上，仿佛有人推动一般，顺时针以一定的速度缓慢移动。
每一个走到湖边的人都会跪下来，虔诚地求一盏花灯，提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灯芯取出，花灯继续放回湖里。
空的花灯转走，下一刻又有新的花灯转过来，被下一个人提走灯芯。
整个流程就像一条流水线，缓慢而有序地移动着，谁也不曾破坏这个秩序。
“原来是因为这个花灯的移动速度这么慢，所以人群才移动得这么慢。”郁弥深深地望着湖面，循着花灯的来处遥遥相望，“拖拉机，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异常这个……倒是没有，不过……好奇怪啊……”拖拉机支支吾吾地说，“说不上来哪儿奇怪，可就是好奇怪啊，这个气息总觉得在哪儿感受过……”
“幻术？”郁弥说。
拖拉机：“！！！”
拖拉机如醍醐灌顶一般，激动地说：“对！就是幻术！和在修罗宫的秘宫里那个幻术是相似的气息，郁弥，你真是太聪明了！”
郁弥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我聪明还用得着你说，毕竟我可是个天才。”
拖拉机：“……”真是不经夸。
下次不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也有幻术这种东西，但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过去看看吧。”郁弥说。
“好。”
拖拉机在郁弥的前面给他开路，他们向着花灯漂来又漂回的方向走过去，每走一步，身上都愈发强烈地感觉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
花灯以顺时针旋转，没有所谓终点，也没有起点，唯一能称得上是来源的地方，便是湖心。
郁弥站在湖的另一边，仔细观察湖心的变化，隐约看见一股黑气正在湖中慢慢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