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青岗岭,高埂上,暮色初起。
赵小玉居中提着篮,雷亮拖后背着筐,果儿的小手手捏着一个带泥的小地瓜蹦蹦跳跳走前方。
“小玉姐!干嘛这么早收工?才刚刚刨了三垄的地瓜呢!”
赵小玉回头嗔看了雷亮一眼,“怎么?你想一口气把小玉姐家的地瓜都刨完么?”
“呵呵,不是我吹,我一天下来能撅起屁股刨八垄地你信不?”
“看把你能的!我早点收工好回来做晚饭呐!早上我面都发好啦!今晚蒸咸菜肉馍!你不是最爱吃么?”
赵小玉说着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后面的雷亮忽然怔住了,停下步子只盯着赵小玉的后背呆看。这一瞬间他突然笃定的发现,眼前的画面自己一定曾在哪里见过!一样的云,一样的天,一样的风景如画绿水青山,最奇怪的是小玉姐温柔甜美的声音里的每个字似乎都曾听过,还有小玉姐不失轻盈的背影也是如此真切如此熟悉。
“好神奇!怎么会这样?”黑娃的脑子似乎有些凌乱。“难道是自己曾做过同样的梦?梦境在这一瞬间真的发生了?”
一刹那,雷亮的记忆深处忽然又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既视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让他有穿越时空的恍惚,他使劲一闭眼,甩甩头,忽然想起在古墓里,在谈及自己的未来时,风九辰曾算了一卦,在说到他的姻缘时,鬼王曾这样说过:
……天道循环,缘起缘灭皆为天定。也许你不相信,前世与你相伴终老的爱人,若再入万世轮回,她仍会是你缘深缘浅的劫,今世为人,总有一段人生路上与你相伴同行,不同的是,只是彼此都没了前世今生的记忆罢了。
“黑娃!你咋啦?”
赵小玉回头发现雷亮在发呆,放下菜篮子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
赵小玉正要伸手抚摸黑娃额头,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放牛,赶紧缩回手。
“……嗯~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躺一下就好了!”雷亮见已经走到刘家院门口,便顺坡赶驴的说道,“也不知为啥,最近老觉得不得劲,时不时的后颈窝发凉,冒虚汗!”
“啊~王阴阳还真说得有准头”赵小玉暗自想。
“那快进屋躺一会儿吧~”
赵小玉将院门完全推开,果儿一下窜了进去,摸了一下呆坐在屋檐下的爷爷算是打招呼,一转身就跑进堂屋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去了。
雷亮假装捂着额头,身形似乎忽然变得飘忽,两眼无神。
“黑娃,你先洗一把脸坐下歇歇,我马上做饭!”赵小玉说完进了房间带上门,把上身汗湿的衣衫脱了,反手在背后一摸解了扣,脱了贴身的纯棉小衣。终于放松了,赵小玉长舒了一口气,从衣柜里找了件轻薄宽松的棉质碎红短裙穿上。在家里,赵小玉很放松,拢了拢头发,出了房间便直接进灶堂准备做饭。
黑娃在井台边打了一桶水,先喝了一口清澈甘冽的井水解了解口渴,稀里哗啦洗了脸。正站在堂屋门口,“哇啊~”刘瞎子忽然一伸手,递了一把破烂的蒲扇过来。黑娃呆如木鸡下意识的接了,“刘叔~”,黑娃对着刘瞎子喊一声,将蒲扇在他脸前上下晃,刘瞎子面无表情仍坐在屋檐下杵着拐杖翻着白眼望着天。
“果儿,你爷爷眼睛能看见了么?”
“看不见!”
“看不见?”雷亮摇着蒲扇进了堂屋坐在果儿身边,“可他刚才递了把蒲扇给我!”
果儿一惊,偏头看着黑娃,一脸天真,“蒲扇?阿亮叔?蒲扇在哪儿有啊?”
雷亮一看,自己正拿着一根小木棍儿在脸旁舞动。
雷亮惊得下巴都快磕在了地上,赶紧扔掉小木棍儿站了起来,果儿望了他一眼,转脸仍旧看电视,电视上正放葫芦七兄弟。
雷亮心里咯噔一下,最近练功太冒进,慧心难守,脑子乱了产生幻觉了,不行!必须得去地窖里静下心来捋捋。
雷亮起身进了灶堂,赵小玉正在灶房里欢快的忙,刚换了的衣服又流了一身汗。
“小玉姐!我想找个安静的地儿呆会儿!”
“啊?馍都快上汽了,马上就开饭!”
“我脑瓜子疼,有点闷!”
“那你去我屋里床上躺会儿吧!”
“去你屋?”
“对啊!怎么?”
“我身子脏!我去地窖里!”
“去地窖里?不行!要不去我爹那屋吧?”
“我就去地窖里!”
两人朝地窖口走,雷亮熟练的掀开窖门跳了下去。
“待会晚饭好了我来叫你呐!”赵小玉向下面轻喊。
赵小玉将窖门虚掩,虽然觉得雷亮行为有点怪怪的却也没想太多,心里只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让黑娃听她的安排用药汤洗头洗澡,最关键的是如何设法将自己那条洗净的小裤反转套在他头上。
“干完农活流了一身汗,让黑娃洗头洗澡容易,可让他把我的小裤反套在头上……这让我怎么开口啊!”
“要不直接跟他说明缘由……”
赵小玉心里琢磨着,又回身进了厨房,开始一边生火熬药汤,一边做晚饭。
雷亮一跳进地窖,也没点灯,周遭静谧无声如地穴冥界,自己似乎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盘腿一坐立时就沉静了下来。
赵小玉是个勤快人,弄饭做菜也是个好手,屋外炊烟缭绕,不多一会儿晚饭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