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口,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雾蒙蒙的房间,瞬间让他停住了脚步。
“你没事吧?”他收回想要推开门的手,犹豫着问道。
“没事……”
刚才那声痛呼好像只是一时没有忍住,传出来的声音依旧无比虚弱,简直和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居然这么痛?难道和松动的咒术有关?
祁风思考片刻,怀疑是自己把岁末花放多了。
岁末花是东明山特产,用来炼药于修炼大有裨益,可药力向来猛烈,他用的又都是珍品,所以药力强劲也是有的。
他越想越是担忧,甚至有点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
“你还好吗?”祁风推了推门。
刚踏出去一只脚,就听见剧烈的一声响,浴桶应声裂开,已经变为透明的热水瞬间倒了一地,白气弥漫,他只来得及看到房中央摇摇欲坠的某个人影。
“陆修!”
祁风心里一惊,不顾地上水渍,赶忙走过去把他搀扶住。
触手的肌肤温度冰凉,灵气肆虐浮于表面,显而易见,陆修没有控制好内部的灵力,已经发生了暴乱。
再看陆修,他的身体因为痛苦微微颤抖,紧闭的眼睛睫毛也抖个不停。
恍惚间听到他的惊呼,陆修睁开眼睛,艰难地推开他,急声喘了一口气,扯过衣服把自己裹了起来。
“失礼了……”陆修说完,好像已经体力不支,就要倒下去,一直紧张不已的祁风见状,立马上前把他抱了个满怀。
然后,因为身体一下子增加了重量,措不及防地脚下一滑……
“嘶……你……”祁风当了个肉垫,一时吃痛,缓了一会儿,刚支起一个胳膊想说话,门外就有人闯了进来。
“阁下!”
路延在隔壁听到那声巨响,以为陆修这里出了什么乱子,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急忙进来想要协助一二,可入眼的一幕让他瞬间呆滞。
……或许,是他误会了什么。
身后有小二也急忙上了楼赶了过来:“大人,哎呦,这是怎么了……”
我滴个乖乖,这么大的动静,怕不是房间都被炸了。
路延回神转身,眼疾手快,立马关紧了门,拦住了小二:
“咳咳……没什么,里面只是出了点意外。”
“大人,里面到底怎么了,什么意外动静这么大?”小二心里着急,探头看那个紧闭的房门,却什么也没瞧见。
“哪有什么意外……不,的确有点意外。”
路延笨嘴拙舌,脸色也爆红,自己都还没消化完看到的那一幕,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素日的沉稳跑了个七七八八。
“先下去,先下去。”
小二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反驳,想着这几位大人看起来颇有身份,赔偿应该也跑不了。
又担忧地看了眼内间,察觉到他的疑惑,路延头皮瞬间有点发麻:“不如我们先去谈一下赔偿……请——”
小二受宠若惊,看他态度这么好,也不好继续纠缠,赶紧拾了台阶就下。
听着门外两人的声音消失,身体一直有些紧绷的祁风这才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陆修,人好像已经晕了。
不怪路延这么慌张……
陆修只来得及穿了一件外袍,发髻已经完全散乱,披在湿透的黑袍上,白雾缭绕,露出的肌肤虽不够白皙,却依旧让整个房间染上了旖旎色彩。
反观祁风,更是狼狈,被陆修紧紧压在身下,身下的药水被白衣吸了个透,一只手臂曲起支着地面,上身轻抬,虽然白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可脸上的红润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个样子……这个姿势……
孤男寡男,确实很难不让人多想。
“陆修,陆修?”祁风闭了闭眼,低声叫了一声。
身上的人并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祁风轻轻叹了声,知道路延一定是误会了,心下哭笑不得,又想着陆修现在更不能受凉,就赶紧起身,把人抱到了床上。
虽然修为倒退,可他还是修真之人,抱起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
即便怀里的男人比他还要高大。
从陆修灵气失控后第一件事就是穿衣服来看,他应该很是在意在祁风面前……失礼。
但是,湿着衣服躺在被窝,应该怎么都不会很舒服的吧。
祁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陆修刚穿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他是一眼都不敢多看,扯下黑袍后,就赶紧给床上的人扯上被子,然后又回到桌边喝了口茶,这才冷静下来。
简单分析了一下,刚才应该是陆修没有控制住暴动的灵力,这才不小心炸了浴桶。
他走过去握住陆修的手,想要再次查看灵脉有没有受到,却一下子被挡出来了。
……什么?
祁风睁开眼,皱着眉毛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
思考片刻,判断出应该是主人昏迷,自身下意识的防范罢了。
既然没办法查看,祁风也只能干坐着等陆修醒来再商议。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修的脸上。
那张总是微笑的红唇此时苍白至极,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浓眉也蹙在一起,看起来正沉浸在痛苦之中。
气色如此灰败憔悴,祁风看着看着,心里针扎似的疼痛逐渐密集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陆修紧锁的眉心,好像这样就能平息他的苦痛,同时心里又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虽然他没有仔细看,可陆修身上的疤痕实在是太过显眼,遍布在腰背处,骇人至极,很难让人忽视。
应该是外伤……这种用一颗丹药就能解决的事,他为什么会留着那些伤口?
不知等了多久,祁风脑海里乱七八糟,等待的时间漫长至极,突然听到陆修痛呼一声,然后……吐出了他的名字。
浑身瞬间僵硬。
就在这时,两个紧紧握着的手突然一动,陆修无力地曲起手指,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祁风回神,收回停留在他眉间的手,低声问。
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陆修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眼里还有点迷茫,黑眸清澈,视线一直放在祁风脸上。
祁风被看得有点不自然,动了动手,瞬间被抓紧。
熟悉的陆修又回来了。
祁风停下动作,静静地跟他对视。
陆修又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哑着嗓子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祁风哑然。
陆修的视线下移,看了眼他的衣服,又说:“怎么没有换。”
祁风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换下衣服,此时已经半干,一块一块的痕迹,显得斑驳凌乱。
原先没有注意到,还没觉得怎么样,被提醒过后,祁风瞬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想起他的伤情,祁风忍了忍心里的不适,刚想说没什么,却被陆修误会了他想走,相握的手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别走。”
祁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色越发的烫。
“很疼?”
陆修点点头,坦然地低声“嗯”了一下。
祁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讲。
两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陆修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祁风,眼睛一眨也不眨:“不用担心,我都习惯了。”
祁风又想起他腰背处的伤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修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这么想着,祁风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痛意蔓延,愧疚感又探头冒了出来:
“应该是我把岁末花放多了……”
陆修却摇摇头,轻声说:“不要多想,是我自己这些日子疏于修炼的缘故。”
他这样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些让他失态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你这样担心我,我很开心。”陆修垂下眼帘,声音轻柔至极。
祁风的手指微蜷,这才惊觉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湿热的汗水。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紧张,竟出了手汗。
“我,回去会减轻岁末花的剂量。”这下子连话都差点没说清楚。
陆修抬眼,把祁风的慌乱尽收眼底,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这些明天再说。”
“嗯?”祁风下意识应了一声。
“先陪我一会儿,好么。”陆修的语气带了点祈求的意思。
祁风抽手的动作一顿,陆修的笑容扩大,眼神炙热,看得祁风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我的衣服呢?”陆修轻轻笑了一声,状态有所好转,好像祁风能够留下来真的缓解了他的疼痛。
还没等祁风回答,陆修瞥着放在床边的黑袍,叹了一口气,说:“看来真的是失礼了。”
“没关系。”祁风故作淡定,“伤者最重要。”
陆修又笑了:“的确,我当初给少主换衣服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祁风脸热,赶紧扯开话题:“你有没有感到灵脉有什么不适?”
陆修当真静下来感受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并无。”
“咒术呢?”
“也已经控制住了。”
祁风一直担忧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下来,可同时还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快……”
陆修弯了弯眼睛:“应该是今晚的药浴刚起了作用。”
祁风确实感受到陆修暴动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没有被彻底说服,可没想通哪里异常,只好把疑惑放到了心底。
“少主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祁风抬眼,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炙热滚烫,一眨也不眨,好像要勾着祁风沦陷进去。
祁风忍不住凝视了一会,屏着呼吸移开了目光。
手心更加湿润。
原来是自己出了手汗。
祁风忍不住羞赧,心里有些介意陆修腰背上的伤口,斟酌了一会,刚要开口,就又被人打断了。
“那个……”路延站在大开的门口,这才看到两人紧紧相握的手,顿时尴尬透顶。
陆修的目光避开祁风,冷冷地看过来。
祁风反应很快,立马欲盖弥彰似的抽回手,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陆修笑容消失,看着路延的眼神更冷了。
路延也没想到啊,怎么又撞见了这一幕,明明自己在下面已经给足了两人时间了!
被两道目光紧盯着,路延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他今天不宜说话。
原地顿了一会,才重新淡定下来,淡声说:“赔偿十颗灵石,请问哪位销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