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得一起?”陆修低语重复一遍,唇边扬起莫名的笑意。
祁风没有说话,低垂的睫毛微颤,顾自饮着茶。
“既然少主这么说了,就依少主的意思。”陆修道,“明日午时,还请少主准备好同行。”
“嗯。”祁风点点头。
“不知第一剂药……?”
“我都有,独缺一味凤尾。”
陆修哑然,“还真是……”
凤尾的珍贵就犹如它的名字一样难求,百年难出,更有延年益寿提升修为之效。
“这才第一剂,往后七剂,每剂都需要一味稀有药引。”祁风转转茶杯,语气淡然,带着不容反驳的自信,“虽是稀有,却也不难寻。”
“……说的是。”陆修无奈一笑,站起身,“那么,一切都拜托少主了。”
“报恩罢了。”祁风毫不在意,月光衬着他淡漠的神情,愈发出尘。
陆修站在那儿欣赏几眼,赞道:“少主仙人之姿,又品行高洁,确实可谓皎皎君子。”
东明祁风,皎皎君子。
世人曾经的溢美之词,如今听来竟充满讽刺。
祁风眼神一黯,默不作声。
陆修自讨了个没趣,弯了下唇,“事成之后,陆修必有重谢。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在祁风看不到的地方两指并起一勾,祁风背后那可杀人于一瞬的雷符便悄然灰飞烟灭,消失的一干二净。
窗间过马,白驹过隙。
转眼间,相约时间已至,陆修如约来到东明山外,孟施妍和一位蓝衣少年已然在此等候。
“陆师兄!这边!”
孟施妍远远招手。
陆修走过去。
“霞水峰元河,见过陆师兄!”
蓝衣少年声音清朗,唇红齿白,带着比午间的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行了一礼。
陆修被笑容感染,也勾起笑回礼道:“灵清峰陆修。”
“陆师兄的大名我自然知晓。拜师大会陆师兄的表现实在令人惊艳,只是苦于一直没机会与之结交,这次是托了孟师姐的福,往后一段时间与陆师兄相处,还请陆师兄多多指点!”
元河情绪高昂地说了一堆,雀跃的神色充满着期待。
孟施妍嫌弃不已,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能不能收敛着些。”
“我又多言了吗……”元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见到陆师兄太高兴了嘛……”
陆修失笑道:“元河也太抬举我了,你我年岁相近,以后还要多多关照。”
“正是正是。”元河忙回道。
孟施妍笑道:“你们也不必推让了,出发吧。”
“且慢。”陆修道,“还有一个人。”
“嗯?”孟施妍二人疑惑的看向他。
“因为一些缘故,少主也会同行。”
“这……”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没有事先通知,实在是我的疏忽。”陆修有些歉意地道,“不过事出匆忙……”
“如果是少主,自然是没关系,只是……”孟施妍拧眉纠结。
“怎么了?”
“听说少主不好相与,他又不喜热闹,故而与我们素无交情。”元河想了想,尽量委婉道,“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担心哪里惹了少主心里不快。”
“原来这样。”陆修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听说陆师兄曾与少主单独相处数日,少主真如传言那般吗?”元河好奇地问道。
“嗯……”陆修故作沉思,“传言确实有几分可信。”
“啊?那我……”
元河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孟施妍用手肘一戳收了声,他一脸懵地看向孟施妍,顺着她的目光向前一望,便看到了从对面缓步走来的祁风。
陆修看到两人瞬间正色,眉尖一挑,转身望去。
“少主。”
“少主好!”
孟施妍和元河赶忙打招呼。
“嗯。”祁风佩了一把金穗剑,月牙白的腰环上坠着结着阵法的青鱼玉佩,外袍金边,用银华线绣的图案精美雅致,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衫。
陆修瞧着这般风姿,心里突然琢磨,祁风怎么每次都穿一身白,好不吉利……
等祁风走到跟前了,陆修才扬起笑容道:“祁风怎么才来?”
孟元二人立马看了过来,元河还瞪大了眼睛。
祁风脚步一停。
虽说早就直言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但是陆修一直没喊过,他也没在意,今天突然……
因为我帮他炼药的缘故?祁风有些迟疑。
“我下次会注意。”
“无妨无妨,是我们来得早了。”孟施妍连连摆手。
见状,元河也应和道:“是啊是啊,太阳高悬,现在也还是午时,不晚不晚。”
祁风点点头,随即沉默地看向陆修。
孟元二人也沉默地看向陆修。
陆修被几人盯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遂道:“现在齐了,可以走了。”
陆修依旧拿出那个船型法器,扩大数倍后,几人依次上了船,出发前往休宁山。
休宁山虽然叫山,却是东明山保护范围内的一座古城。
像这种依傍门派发展的势力,会定期向门派缴纳一定数目的灵石,相对的,内里若有了麻烦,便会知会门派处理。
若只是威胁到了百姓生命,外门弟子自然足以解决。可这次却惊动了两派长老的直系弟子孟施妍和元河,孟施妍更是把陆修拉了过来,威胁可见一斑。
船上,陆修和祁风听元河一五一十地讲了遍缘由,孟施妍时不时地加以补充,二人这才明了了大致经过。
休宁山城主姓白明良,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为人处事挑不出什么错处,百姓口碑一直良好。
而城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宗门,名叫青阳宗,在这个古朴的城里倒也名声颇佳。
白良的亲子天资平庸,四处打点着也没能通过东明山的考核。无奈之下,又念他与青阳宗宗主相识,便将爱子十分放心的送到了青阳宗,也好有个照应。
青阳宗虽比不过东明山,可学成归来也算是半脚踏进了仙人的门槛儿,与他们这般粗野百姓有了区别,将将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白良算盘打得响亮,就等儿子回来给他增些脸面,可他没想到,这一送,竟把孩子送进了鬼门关。
青阳宗发生暴动就在一夜之间,短短一个晚上,就有三个弟子丧命。
青阳宗宗主姜司晨亲自查看,发现暴毙的学生都被破了胸膛,肠胃器官淌了一地,尤其是其中一个,脖子居然都被齐齐割断,死不瞑目。
消息传出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白良听到消息后更是肝肠寸断,因为那个死的最惨的,就是他的儿子白子初。
白良匆匆赶往青阳宗,他还是不敢相信,死去的竟是他一直以来都乖巧懂事的儿子。
他想要亲眼看一眼,却不料姜司晨竟然说要彻查真凶,关闭了宗门!
没有看到儿子的尸体,没有凶手的消息,更没有青阳宗的一句解释。
白良二话不说,径直请了东明山来,要求为之主持公道。
“大人明鉴!”
白良早早便等在了城口,看到下船的几人,眼泪瞬间奔涌而下。
“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休宁山做主啊!”
八尺男儿哭得撕心裂肺,身后有儿女在青阳宗的百姓们更是跪了一地。
“诶,别哭啊。”
“这是做什么……”
元河和孟施妍被吓了一跳,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手忙脚乱地去扶那些跪地不起的百姓。
陆修淡定的扶着几乎要趴在他身上哭诉的白良,而祁风早就悄然转到他身后了。
“城主放心,东明山自然会为你们做主。你们先起来吧,正事要紧。”
白良得了这一句保证,总算止住了嚎啕站直了身体,身后的百姓也抽抽噎噎的站起来,孟施妍和元河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来时我已了解了大概,就在昨日,我们也收到了来自青阳宗的委托。”
“青阳宗?!”白良红着眼眶,粗声粗气地道:“大人,休宁山的委托正是要灭了这青阳宗,还我儿一个公道!”
陆修做出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据我所知,青阳宗宗主关闭宗门,正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并找出凶手。”
“这又是什么理?我们孩子枉死,可怜年纪轻轻,我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白良愤愤不平地控诉道,“若是捉拿凶手又何必关了宗门,关了宗门却又委托东明山来,姜司晨那厮莫不是在帮凶手拖延时间!”
陆修无奈地苦笑,“具体情由,还要我们进了青阳宗细细问过才是。”
“拖得越久,保不齐下一个死的是谁。”祁风在一旁突然开口。
白良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位白衣男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修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传出祁风高傲自大且不好相与的传言了。
“他的意思是,城主还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速速带我们去青阳宗才好。”陆修开口帮忙圆场。
“是,是是。”
白良也不敢再耽误时间,领着几人便向青阳宗赶去。
临近青阳宗宗门口,远远就瞧见护宗阵法围着,唯一通行之处的石门也是牢牢紧闭。
待陆修几人站稳了脚跟,紧闭的石门倏忽间开了条缝。
“可是从东明山来的大人?”
“正是,劳烦通传。”
话音刚落,石门缝隙开得大了些,一位青衫男子随即走出来行礼。
“青阳宗姜司晨,见过大人。”
陆修点点头,随后几人在白良热切的目光下走了过去。
姜司晨不知在忌惮什么,迎了几人进入后便匆忙吩咐关了门,随即便要跪拜。
“还请大人务必要救休宁山!”
陆修又是淡定扶起。
“这是自然。”
“看姜宗主的意思,青阳宗情势不太好?”孟施妍问道。
姜司晨勉强站起来,闻言擦了一把额角冒出的冷汗。
“是,距离闭宗,死伤人数已过十数。”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