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一怔,旋即笑开,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
“怎么样?”
陆修嚼着,咬碎了那层糖衣后,觉得有点酸。
祁风或许是误会了,这点从他那心疼无比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吃甜。
小时候渴望的没有得到,长大了有了更多的、更好的,再回头去看,曾经的渴求实在不值一提,令人乏味。
不过偶尔尝尝,好像能从满口的甜腻中,寻出几分儿时的心情。
也算是弥补遗憾了。
“嗯,很甜。”陆修笑着说。
祁风也笑起来,刚要收回手,就被陆修拿了手里的糖葫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糖画。
“你吃这个。”陆修咬着糖葫芦,说的话含糊不清。
祁风笑了笑,摘掉面具后,咬了口糖画的尾巴,甜美的味道瞬间盈满口腔,惹得他不禁弯了弯眼睛。
璀璨的烟火仍没有停止,迷人的光辉迸溅四处,四周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远去,耳边的声响也变得沉闷空洞,唯有面前的笑颜,深深地烙在了记忆深处,永不磨灭。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陆修在心里偷偷想。
……
城南集会一年一度,总会热闹到大半夜,眼下时间还早,等到烟火放完了,也不得不再去寻找极幽花了。
可陆修买的东西实在太多,祁风吃完糖画,还有好些没动。
别说他了,陆修也觉出几分腻,刚想把剩下的包好扔到空间袋,就被祁风制止了。
他顺着祁风的视线看向身侧,正和一个小孩对上了目光。
那小孩锦衣玉带,小脸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个小公子哥,按理说,这般富贵又怎会缺少吃食,如今却眼巴巴地一直往他手里的糖画瞧。
“……”
察觉到被发现了,那小孩嘴巴一扁,故作高傲地冷哼一声,转头向身后的一个佩剑的男人命令道:“我也想吃,给我买!”
宁文嗤笑一声,把视线从远处的一个摊子上移回来,睨了一眼这个还不到他腰的小屁孩:“金成鹤,老爷吩咐过的话你都忘了?说不能吃糖,就不能吃糖。”
“我为什么不能吃糖?”金成鹤不死心地追问。
“这是为了你的牙齿着想,再吃,恐怕牙齿就没了,到时候就是个小老头,丑得要命。”
“我不信!”金成鹤大声反驳,“那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能吃?是不是瞧不起我?”
宁文翻了个白眼,为了不惹毛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随口敷衍道:“我们也不吃……”
“骗子!”金成鹤肥嘟嘟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陆修二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啧……”宁文抬头一看,顿时哑然无声。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骗本公子,真瞧着我金家是好欺负吗?还是以为我不舍得打你?啊,我知道了,你刚才说的话一定是假的吧,父亲肯定也同意给我买!快去,否则等我大哥回来,定要叫你好看!”
金成鹤嘴巴一张一合,控诉完又趁机提出要求,心里洋洋得意。
这下子看他还怎么拒绝!
他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对方的妥协,抬头看宁文,竟然在发呆!
“喂喂!宁文!”金成鹤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给我买嘛!”
宁文这才从方才的惊艳中抽离出来,他连忙收回目光,又想起刚才的对视,心中悸动异常,不免郝然。
“竟有这般……”
“你怎么了?”金成鹤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脸都红了?”
“没什么。”宁文定了定神,道,“不要乱指,这样实在不礼貌。”
“?”金成鹤一懵。
宁文吸了一口气,直起腰,一身劲装把他的身材勾勒得无比利落,宽肩窄腰,金剑凌厉,给他斯文的长相平添了几分凛然。
“?”金成鹤还是有点懵,他的手被牵起来,宁文好听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真是失礼了。公子,我们得去道个歉。”
“???”
他们和陆修本就离得不远,刚才金成鹤说的话被两人听得清楚,自然也听见了宁文的话。
道歉是应该的,只不过……
陆修盯着宁文的眼睛,果然,那个家伙根本没有看他,目标明确地走过来,站定不动,火热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祁风。
宁文之心,陆修尽知。
“这位阁下,方才我们公子失礼了,还请阁下不要介意。”
祁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就被金成鹤尖声打断了:
“你有没有搞错?我指的是他!不是这个……等等,我为什么要道歉?!宁文!你胆子真是肥了啊,还敢叫我金成鹤给他们道歉,他们是什么……”
宁文见他皱眉,歉意地笑了笑,低声斥责:“闭嘴!”
金成鹤被他这凶巴巴的语气吓得又是一懵,反应过来后,那叫一个委屈。
“行,你可真行!现如今都敢吼我了……等我大哥回来,我定会告诉我大哥,叫你好看!呜呜呜……”
宁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许诺:“一会儿给你买糖,糖画,糖苹果,都买,行吗?”
“还有糖葫芦……还,还不准跟任何人讲!”
“……行。”宁文威逼利诱,终于哄好他,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冲祁风笑了笑,语气瞬间恢复温柔:“真是失礼了。”
祁风摇摇头,淡声道:“没关系。”
宁文再接再厉:“泽鹿城金家护卫长,宁文,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阁下怎的不问我?”陆修突然出声。
宁文这才注意到他似的,他没有听出这个问句里隐含的不满敌视,对他也和善地行了个平辈礼:“阁下不必介怀,自然是都要问的。”
陆修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倒也不必多问,这个道歉我心领了,阁下可以走了。”
祁风听得好笑,却也没有反驳。
在他看来,这个宁文确实有些不对劲,好像对他热情的过了头。
而宁文被毫不留情地拂了面子,自然不悦,脸色都变了。
所以他决定……还是忍了。
难得遇到如此心动……啊不,合眼缘的男子,他定要认识一番才好,不然岂不是白白留了遗憾?
“我想,这位阁下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恶意……”
“误会?”陆修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憋着眼泪的金成鹤。
“这是金家公子?”
宁文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金成鹤,可金成鹤心里还有气呢,冲着他冷哼一声,扭过头,权当没看见。
宁文心中好笑,知道对方极其记仇的小性子,决计一会儿给他多买点好吃的作为补偿,嘴上回答道:“正是。”
“这么说,金华清是他大哥?”
说起金华清,宁文的眼里也带了几分自豪:“正是。”
陆修点点头,弯下腰,把手里的糖葫芦糖画之类的东西举到金成鹤面前:“要不要?”
金成鹤一惊,反应过来后闻着鼻尖的甜意,嘴里都要冒口水了。
……父亲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可是,这可是糖葫芦啊。
金成鹤又馋又谨慎,求助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宁文。
宁文也是一愣,又听陆修说:“没关系,拿着吧,我认识你大哥。”
认识我大哥?
金成鹤圆圆的眼睛一亮。
“你认识华清?”宁文半信半疑。
“嗯,在泾光雪山见过。”陆修看着金成鹤那张酷似他哥哥的脸,突然问,“他回来了吗?”
宁文心里信了大半,摇头:“还没回来,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哦。”陆修突然想起带着金华清下山的贺嘉,回来后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打听过两人的消息。
啧……这么没用?
“等华清回来了,两位阁下可要来金府为华清接风洗尘?”
陆修挑眉,听出这话里的隐隐期待。
不用抬眼看,就知道宁文主要是在问谁。
……真当他陆修是透明的了。
“不必了。”祁风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为何……”
“拿好。”陆修握了握金成鹤的小手,那个肉乎乎的手心攥紧了几根签子,手的主人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别掉了。”
“嗯嗯!小鹤拿好了。”
“真乖。”陆修鼓励地笑道,“小鹤能先闭上眼睛吗?”
“嗯!”金成鹤果然乖乖听话,闭上了眼。
宁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心中突然有点酸。
几根糖果就被收买了,他怎么没见过金成鹤这个小屁孩对他这么听话过。
“阁下为何叫他闭眼?”
陆修直起身,淡淡道:“因为非礼勿视。”
“?”宁文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黑衣男人直接伸手揽过身旁那人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对方的下巴,以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亲了上去。
他刚才还怦然心动的对象被男人当街强吻,非但没有反抗,还揪紧了对方的衣服,那双因为惊惶而闭紧的眼睛长睫微颤,通红的耳珠诱人至极,莫名带上了邀请的意味。
“……”宁文喉结动了动。
陆修很快放开他,又迅速给对方重新戴好了面具,那张脸因为羞耻染上的诱人情态瞬间被挡得严严实实。
“阁下……非礼勿视啊。”
宁文这才回过神,立马看向四周。
万幸的是,因为这里光线昏暗,倒是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就连年幼的金成鹤,也被他提前吩咐闭上了眼。
这个家伙……
宁文扯了扯嘴角:“阁下不就是想让我看么。”
陆修笑了一声,直视着他的眼神晦暗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大大方方地把祁风扯进怀里,笑道:
“我和我的道侣情到深处,让阁下见笑了。”
“……道,侣?”宁文一字一顿,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
陆修勾起嘴角,语气柔和,温情脉脉。
“对,道侣。”
宁文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祁风。
别说反驳了,对方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宁文这才彻彻底底的明白。
这是在向他宣示所有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