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贺嘉有些愕然。
“贺大人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吧?”陆修啧了一声,“什么雇佣会,规矩就是这样?真叫人大开眼界。”
贺嘉皱了皱眉,对他的阴阳怪气极为不满,于是也冷下脸色:“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想说什么我们不都很清楚吗。”陆修哂笑一声。
贺嘉也知道自己不占理,闻言不禁有些难堪:“……他快死了。”
“与我何干。”陆修脸上依旧是那种戏谑的神采。
贺嘉心中猛地蹿起一团怒气,他勉强压了压,才说:“没错,他人是死是活,的确和阁下无关。”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陆修突然问。
贺嘉拧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开了话题,虽然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下意识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陆修的目光在贺嘉身上上下巡视一圈,强烈的不适感涌上贺嘉的心头,他忍耐着不悦,又听陆修说:
“你平时都是这样普渡苍生的吗?”
这话在贺嘉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在挑衅了。
“阁下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贺嘉终于忍不住冷笑,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反唇相讥,“总比阁下见死不救视人命如草芥要好得多。”
“是啊。”陆修赞同地点点头,“我就是视人命如草芥,有何不妥?”
“呵,”贺嘉眼底满是不屑,“真是恬不知耻。”
话音刚落,脖子上就是一凉,出鞘的利剑比窗外的雪还要来得冰冷刺骨。
“有些话,彼此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平白讨人嫌呢?”
陆修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微微弯着的眉眼好像带了一丝温度,可细看之下,那双黑眸里含着的,何止风雪。
贺嘉身体僵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原以为,贺大人侠义心肠,便同意留下他的命。可没想到贺大人还想送佛送到西,一点都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陆修慢悠悠地说着,休风推进半寸,直接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玩真的!
贺嘉瞳孔一缩,向后侧方退了一步,桌上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过来。
陆修对着一切变化并不在意,下一秒,贺嘉的灵剑就被震到了一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修往墙上粗暴地一推,休风像切豆腐似的,轻而易举插进了耳边的墙壁。
气氛再次凝固,一时之间,只剩下贺嘉竭力克制的粗喘。
贺嘉再一次被迫地认清实力差距,反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金星渐渐褪去,才低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贺大人不清楚?”陆修浅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贺嘉扯了扯嘴角:“只是因为我不愿给你们带路?”
“错。”陆修浅笑不改,只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可以,他们估计早就打得难舍难分了。
“那是?”
陆修声音低沉:“因为你言而无信。”
“……”贺嘉抿了抿唇。
他们说的不都是一回事儿吗?
“我明白了。”贺嘉冷静道,“我会让他自行下山。”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可没想到陆修眼底一寒,休风登时发出嗡鸣。
感受到从陆修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后,贺嘉终于被气笑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放弃金华清,继续陪你们找淮源草,阁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陆修眼睛一眯,杀意更甚,悠悠反问:“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贺嘉咬了咬牙,怒道:“所以我让他自行下山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陆修定定看了他半晌,杀意渐渐平息。
耳边的剑鸣终于停歇,陆修冷静下来,眼里肆虐翻滚的晦暗消去,他看着贺嘉愤怒的脸,突然安抚地笑了笑。
“没错,我很满意。”
贺嘉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再次压抑住内心的不满,他偏了偏头看了一眼休风,又看向陆修。
陆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贺嘉复杂的视线中收了剑。
“抱歉,让贺大人见笑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松懈。
“不敢。”贺嘉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声音平淡,俊朗的面容也不见了恭敬。
陆修轻笑一声。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修抬眼看过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祁风扫了一眼墙上的剑痕,又把目光放在了贺嘉身上。
贺嘉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阁下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比试完呢。”
“比试?”
祁风敏锐地察觉到了贺嘉对陆修的语气变化,直觉错过了些什么。
方才两个人并没有真正过招,动静不大,祁风也只是想来看看金华清的状况,故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不过,从现场情况来看,他们之间一定是闹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陆修勾唇,语气已经恢复正常,温和道:“的确是比试。”
见两个人都没有要说的意思,祁风顿了顿,也不纠结,他看着堵在门口的两个人,轻声问:“金华清怎么样了?”
陆修抬起眼睛看向贺嘉。
祁风也看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贺嘉扯了扯嘴角:“死不了。”
祁风皱了皱眉。
陆修笑道:“贺大人还在因为比试输了而介怀吗?”
贺嘉望进陆修的眼睛,看清了他眼里的警告,忍住想嗤笑的欲望,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退烧了,只是人还在昏迷中。”
说着,他率先走了进去。
祁风又看了一眼陆修,察觉到他的目光,陆修回了他一个笑。
两个人都回到了他熟悉的模样,好像在这一刻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嘉走到床边,还没说话,就愣住了。
金华清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床边,神情倦懒。
看到他后,金华清眼睛一亮,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贺大人!”
贺嘉皱起眉头,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金华清一怔,笑容缓缓消失:“我刚醒。”
“都没有动静的吗?”贺嘉心情越发烦躁。
金华清到底听去了多少?
“我知道了。”金华清眸光一暗,敛下眼帘,轻轻垂下头。
贺嘉眉头并没有松,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阁下身体好些了吗?”随后进来的祁风问道。
金华清再次抬起头,浅笑道:“好多了,我即可下山。”
“现在?”祁风皱了皱眉。
“我已经耽误够久了。”
金华清清醒后,好像已经忘却了太陨,他谦逊有礼,声音虽然仍带着嘶哑,可依旧不损他的贵公子气派。
“各位大人有恩在前,贺大人又尽心照顾我许久,我又怎么好意思继续在这儿逗留呢。”
听到这,贺嘉便断定,金华清一定都听到了他和陆修的话。
按理说,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他既无愧于金华清,更不会得罪“楚云瀚”。
可他就是不爽。
不知道为何不爽。
总之就是不爽。
“……这样也好,收拾一下吧。”贺嘉面无表情道。
金华清顺从地嗯了一声。
祁风皱了皱眉,心想这哪是下山,是去送死吧。
他偏头看向陆修,果然,陆修也蹙起眉头,隐含担忧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急……”
贺嘉:“???”
贺嘉的眉毛快拧成一团了。
他又想搞什么鬼?
金华清也怔住了:“大人这是何意……”
陆修语气中含着责怪:“贺大人实在是缺乏考虑,怎么能让金阁下单独下山呢?”
“……”
贺嘉和金华清都沉默了下来。
祁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点头赞同道:“他……师尊说的有道理。”
昨夜他也仔细思考过了,看金华清的状况,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让他独自一人带着伤下山绝对是死路一条。
“你现在还没有好全,下山的话难逃一死。”陆修对金华清如是说道。
他面色如常,眉眼处甚至还含着笑意,却让贺嘉看得身后发凉。
这人变化怎如此之快?!
贺嘉惊得看向祁风,祁风却一脸“本性如此”的模样。
这时,又听陆修对他说:“只是这样一来,就难免要麻烦贺大人了。”
贺嘉僵硬地调转视线:“麻烦我什么?”
“麻烦你送他下山。”陆修温和道。
祁风在一旁点了点头,淡声道:“我也认识淮源草长什么模样,贺大人尽可放心。”
重点是这个吗?
贺嘉抿紧嘴,心中燃起无名之火。
又被耍了吗!
陆修笑意吟吟:“难道贺大人不愿意吗?”
“愿意。”贺嘉扯了扯嘴角,脑海神奇地冷静下来,俊逸的脸上再次带上了笑,只是眼神冰冷如霜,说出来的话也好像带了刺。
“楚掌门要求的,我怎么敢不同意呢?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真是太让人厌恶了,他根本摸不清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金华清细弱的声音传来,引来贺嘉一声冷喝制止了。
“闭嘴!”
金华清一怔,也不说话了。
贺嘉冷眸盯上那个泰然自若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绝对跟他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