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付了钱,浅笑:“走吧,我们去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祁风皱了皱眉。
“累了吗?”陆修顿住动作,垂首看他,黑色的瞳孔满是包容的神色。
祁风撇过头,微不可查地红了耳朵:“没有,只是已经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
“啊,两位是还想要继续游玩吗,你们可以去放河灯祈愿啊。”摊主小姑娘积极地提出建议。
“河灯?”陆修挑眉,看向小姑娘,示意她继续讲。
“正是,这是集会的传统习俗,趁着秋意浓重,冬冰未结,这个时候放河灯寓意来年可以如愿呢。”
她一边解释,一边探出身子指向南方,声音软糯甜美,“不过放河灯的地方离得有些远,在南边水榭,那里有条河,就是放河灯的地方了。”
说完,意识到两人可能不知道地方,便又道:“南方水榭大致在……”
“我知道。”陆修截住她的话,“附近可有卖河灯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
小姑娘咬了咬唇,她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视线不断落在两人身上,飘移来飘移去,“您若是和您的……道侣一同,河灯会很便宜的!”
情侣特价。
陆修失笑:“我知道了,多谢。”
说完,便自然而然地从祁风手里把兔儿灯接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手。
“……”祁风垂眸盯了一眼,心下无奈,又有些甜蜜。
今天晚上怎么总是动手动脚……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牵手。
罢了,反正有面具。
祁风在心中一再让步。
“祝,祝您和您的道侣玩得愉快!”小姑娘激动更甚。
“谢啦。”陆修摆了摆手,声音笑意满满。
天啊……他们好配!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黑衣高大凛然,白衣冷淡清隽,年轻的小姑娘眼睛忍不住亮晶晶。
好像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世界大门。
牵着手,从西边一直走到南方水榭,路程不算短,可两人都觉得时间转瞬即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他们随便挑了一个摊贩,在摊主震惊的目光中,挑了一对荷花灯。
“您,您这……”摊主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此情景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您确定要拿这个?”
那个荷花灯的底座是鸳鸯式样,是他今天晚上卖的最紧俏的一种,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大多成双成对,像这样的荷花灯最受欢迎。
“怎么,不可以吗?”陆修接过河灯,分给了祁风一个,挑眉看他,“有规定必须是男女一起来买吗。”
“倒也不是……”那汉子挠了挠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人说这样会更便宜一点。”陆修淡道。
“原来如此。”摊主哂笑,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毛笔,“客官要题字吗,这里可以免费题字。”
陆修看他的表情终于恢复如常,也没有多说,拿起旁边的毛笔,递了一支给祁风。
祁风举着蘸好了墨水的笔,手指捏紧了袖口,不自觉地蹙紧了眉毛。
……写什么好呢?
他悄悄瞥了一眼陆修,对方已经全神贯注地弯腰开始写了,发觉他在偷看,立马移了移脚步,不让他看。
“……”
好幼稚!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早已经充满了笑,面具下的神情也无比柔和。
“客官,”卖河灯的摊主发觉了他的呆愣,小声道,“您可以写您的愿望,来年这个时候有可能会实现!河神很灵的。”
什么河神。
祁风在心底嗤笑一声。
如果祈神拜佛这么有用的话,这天下人还用要做什么,功名利禄岂不是伸手即来。
不过,话虽这么说……
陆修好像挺信这种东西的。
他又看了一眼对方,陆修背对着他,从那个后脑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认真。
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他有什么愿望,其实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无非就是想要恢复灵脉,眼下也无须求助于什么“河神”,太陨就能够帮他得偿所愿。
如果想要恢复到巅峰,他从陆修身上汲取的一切,也能够帮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成以前的自己。
他以前孤寂,做什么总是形单影只,如今也有一个人的目光停驻在了他手上。
他还有什么可求。
说到底,他想要的,陆修已经给他了。
“写完了吗?”看到陆修转身,祁风下意识瞄了过去。
却没想到陆修把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抬高,语气有些神秘:“这可不能看,看到就不显灵了。”
祁风一愣,反应过来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你还真挺信这个。”
陆修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嘞是嘞。”摊主一手接过陆修递过去的两支毛笔,一边点头赞同,“这个东西很灵的,不然也不会存在这么久。”
祁风再怎么质疑,也不会当着人家老板的面砸人家的招牌,于是笑着点头。
“你写的什么?”陆修牵起他的手,心情很好地问道。
“你刚刚不还说了不准看。”祁风也捂住自己的河灯,眯起眼睛反驳。
很快就把自己说过的话淡忘了的陆修不由得轻笑一声:“我不看你可以跟我说啊。”
“这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么。”
“当然有,你如果一定要跟我说,我肯定没有办法堵住你的嘴,这样泄的密,河神肯定不会计较。”
“你确定?”
“当然。”
“那我们交换?”
“那就算了……”
“……”
身后的摊主应付完一个客人,这才发现了摊面角落不知是谁遗留下来的兔儿灯。
兔儿灯的灯面是彩色琉璃,灯柄描金画彩,正闪着柔和的光芒,四周是浓稠的夜色,它孤零零地呆在那儿,看着有种孤单寂寞的可怜。
“谁的兔儿灯啊!还要不要了!”
这句话像滴入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炸起一片喧嚣。
“我的吧!”
“诶这个灯怪眼熟的,怎么这么像我掉的那一个。”
“你可拉倒吧,这一看就这么贵,你能买得起?”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你还敢小瞧人呢……”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摊主,他猛的想起刚才来光顾的一对公子,身量略低的那位,来的时候好像就擎着一把这样的灯。
他举目向南方水榭看去。
那条长长的,浮着水光的河流边遍布人影,哪还能看得见他们两个。
另一厢,把兔儿灯遗落的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
他们找了一个人还算少的地方,轻轻蹲下来,素手拨动冷水,好让河灯飘得更远。
他目光沉静,安静地目送河灯飘向远方。
等它飘远了了,才撑着下巴,笑眼看着下游鬼鬼祟祟的祁风:“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祁风赶紧放好了,手指碰到冰凉的河水,被冰得一激灵,这才明白陆修为什么问这个话。
这水是真的凉啊……
泽鹿城邻近泾光雪山,气温较之其他地方本就有些低,如今初冬的脚步都快来了,这条河里的河水快结冰了,可不就是冷。
他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热情高涨的人们。
都是来讨个好兆头,如果能够得偿所愿,河水冷一点,恐怕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转眸盯着那个空白的河灯,眼看着那个它和其他的灯汇在一起,这才放下了心。
他心里的确是觉得写没写没什么大不了,可不知为何,面对如此认真的陆修,总觉得心里面有些心虚。
他不知道他的这点异常早就被陆修尽收眼底。
以前做什么都无比镇定的人如今慌慌张张,连眼神都不敢接触,还特意跑到了下游。
如果不是眼瞎,换谁都能发现吧。
陆修哼笑一声,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
这么藏不住事,以后可怎么得了。
他心里面嘀嘀咕咕,站起来,把手伸了过去:“起来吧。”
“我自己就可以。”祁风赶紧拒绝。
“河边水滑,万一掉下去了呢。”
话音刚落,刚直起身的祁风脚下就是一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修急走两步,把人抱了个满怀。
“我都说了,你何必逞强。”陆修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从胸腔内传来的震动昭示着主人的笑意。
……这谁能想得到。
祁风抓着他站稳了,没有忍住羞恼,低声埋怨:“我又不是站不住。”
“知道少主不会滑倒。”陆修依旧在笑,毫无顾忌,“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就有些太狼狈了吧,嗯?”
祁风哼了一声,刚想站好,就被陆修按住了。
“别动。”陆修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附上他的玉冠,“簪子歪了。”
祁风果然不动了。
陆修在心里挑眉,暗道怎么这么听话,刚把簪子插好,就听到从身后传来犹疑的一声。
“大,大人?”
陆修一愣,转头看去。
无比震惊的钟念白手里托着一个荷花灯,看着无比亲密的两个人,秀丽的眸子瞪得浑圆。
水流叮咚,无数的河灯几乎铺满了整个河面,浮光掠影,犹如天河一般,给河边上相拥的人身上镀了一层梦幻的光彩。
陆修看了半天,终于从记忆深处中搜寻出了眼前这人的信息。
哦……好像是见过的。
贺嘉的朋友嘛!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早已僵硬的人,倏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