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沈云汐注意到他的失神,眼睛一眯,突然俯身靠了过去。
“你在想谁呢?想这么入神。”兴师问罪的语气。
陆修回过神,保持动作没有变,神情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还反问道:“你猜?”
“你喜欢哪个女子?”沈云汐皱眉继续质问。
颇有种好兄弟背着自己有了心爱之人却不告诉自己的恼怒。
陆修缓缓勾唇,眼尾余光轻扫到一旁的楼梯。
是祁风。
他笑了笑,没有拉开距离,反而把头抬得更高,两人的距离更加凑近,笑容也带了点暧昧的意味:“你说呢。”
呼吸瞬间交缠,气氛暧昧不清,好像一瞬间温度拔高了好几度。
沈云汐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一样,瞬间倒回去,椅子都没坐上,直接就摔到了地上:“你你你……你干嘛呀,好疼……”
陆修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容是少有的无比明亮。
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云汐骂道:“你还说!做什么突然离我这么近!吓死我了,这要是被何州……”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处的祁风。
“祁,祁风?”话一下子就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陆修也顺着沈云汐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他惊讶道:“祁风?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祁风眼神晦暗无比,心底翻涌着来的气势汹汹的怒火。
他眼神像刀一样,朝着两人交叠的双手狠狠割了过去。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祁风缓缓道。
语气不是一般的冷。
陆修毫无所觉似的,勾唇笑道:“哪里,我正和云汐聊天呢。祁风来得凑巧,不如一起喝杯茶?”
云汐……
祁风的目光越发晦涩。
沈云汐看出了祁风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刚想要拍开陆修——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看向陆修。
因为陆修一下子反握住了她的!
沈云汐懵了,陆修笑容不变,姿势亲昵地把她重新按到座位上,又坐在她旁边,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
沈云汐木了。
“怎么了,少主不想来一起喝茶么?”陆修看到他还在那边站着,惊奇地问道。
“……”祁风看着对沈云汐无比殷勤的陆修,喉结微动,觉得喉咙有点涩涩的。
眼睛也涩得厉害。
他不太想过去自取其辱。
但是他还是走过去了,并坐到了陆修对面。
陆修给他倒了杯茶。
随后放下了茶壶,对一旁的沈云汐温声问道:“刚才摔的疼不疼?嗯?”
沈云汐整个人都僵硬到不行。
她是直,但她又不是傻。
从祁风一开始对她莫名其妙的恶意她就隐隐有了怀疑,后来被开玩笑后的异常表现让她稍微放下了疑惑,可是,到现在祁风看到他们在一起时肉眼可见的愤怒,都在彰显一个事实。
而陆修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就是在不停地验证着她的猜想。
那一跤,一下子把她摔明白了。
陆修这是在利用她气祁风。
可是,他们可是……
沈云汐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简直比当初听到陆修开的那个玩笑还要惊悚。
“怎么了,冷了么?”陆修立马关心道,甚至起身脱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简直无比的妥帖。
“……”兄弟,你要不要这么玩火啊……
沈云汐看着对面越来越沉默的祁风,心里面的压迫越来越重,实在是苦不堪言。
祁风不笑的时候本就令人敬而远之,更不提他发怒的时候了。
唇线紧抿,眉目冰冷,视线更加冷漠,像实质化的刺刀一样,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
就在一年前,祁风还是整个修真界都赞颂的第一天才。
可是现如今,那个人就变成了陆修。
“我……”沈云汐心里突然一抖,直觉不能再插在他们中间了。
“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陆修一下子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灵活地扣住她的,纠缠地暧昧至极。
“云汐,你不是说……今天会陪我的么?”
“…………”
这话说的实在是可怜,语气也卑微的要命。
祁风哪里听过他这么说话。
他麻木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果然,好苦。
沈云汐低头看着陆修扬起的脸,呵!那张脸上哪有什么可怜兮兮,只有威胁的笑意,附带一句无声的话:
“何——州——庭,我帮你。”
沈云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松开。
她尽量地放柔了声音,克制着声音不发抖:“那……我晚上再去找你。”
给力!
陆修非常灿烂地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笑,终于放了手。
沈云汐立马跑了。
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祁风依旧低着头喝茶,对沈云汐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陆修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外人似的,收敛了笑容,轻声道:“……抱歉,让少主见笑了。”
祁风依旧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眸光垂落,没有说话。
“啊……”陆修突然道,“我才想起来,少主喝不惯这些苦茶。”
随即稍稍放高了声音,抬高手唤道:“小二——”
祁风突然皱了皱眉,眼中瞬间不受控制地凝出一片水雾,影影绰绰地,一时连茶盖都看不真切。
“不必了。”他慌忙起身,有些狼狈,头也不回地急步走了。
陆修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
半晌,小二终于赶过来,哈腰道:“客官可是要点什么?”
陆修放下手,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没有,下去吧。”
……
祁风急步回了房间,门第一次被关得“彭”的一声巨响。
他急促地喘着气,抬手慌忙擦掉了要掉不掉的泪水。
过了好久,才终于镇定下来,胸腔中横冲直撞的委屈憋闷也缓缓平息。
镇定下来了,又有些茫然。
他躺在床上,抓过枕头,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像是个被抛弃的幼兽。
又无助,又可怜。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如此肮脏的心思?不是说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么?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他是个男人,却沦到了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祁风睁着的眼睛有些呆。
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
没有实力,貌不如人,性格也挣扎不休,简直就像个依附男人而活的……
他的头突然埋进枕头,急促地大口呼吸,可越是埋得紧,越是难以呼吸。
这样的变化太大了!
祁风心中的某个念头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恢复实力!他必须!尽快!
……
另一边,那两个在客栈议论八卦的男人出了客栈,立马一起拐进了一个小巷。
那里正有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等着他们。
“办妥了?”
“是是是,我们都按照大人的吩咐,把那些话全都如实的的散播出去了!”
“对啊,全都是按照吩咐做的。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苏可点了一下头,如约扔给对方一袋灵石:“记住,从今往后缄口不言。”
“那是当然!我们哥两个可不是嘴碎之人,一定会瞒得严严实实!”略微粗犷的男人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满满的灵石,笑的见牙不见眼。
另一个矮个子男人也扒着看了一眼,啧啧有声:“真大方……真大方!苏大人以后还有这样的活计可一定还要来找我们哥俩啊!”
“这是一定的。”苏可沉声道。
“嘿嘿……走吧走吧。”
矮个子男人拍了拍粗犷男人的手臂,率先转身。
赶紧回去喝杯小酒暖暖身子。
“啊!”身后传来粗犷男人的惨叫,随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已经凝结,视线下移,就看到那双熟悉的手,搭在地上,搭在血泊里。
“大,大人……饶命……”
他腿脚发软,却不敢动,浑身又抖如筛糠:“我什么也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出去乱说……”
“我如果会相信你们,又怎么会找上你们呢。”
耳边幽幽传来死神的声音,下一秒他连声惨叫都没喊,就趴伏在了地上,了无生机了。
苏可缓缓把剑抽出来,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死人的身份就相当于给他们的嘴上了一层禁言咒,这才是最安稳不过。
回到侍药门,本应该有伤在身无法起床的魏长清依旧端坐在桌前,悠闲地泡着茶。
蒋预正坐在魏长清对面,脊背挺得很直。
苏可远远看了一眼,突然感觉蒋预像一棵雪松,挺拔傲岸,生机勃勃,又有种不屈折的气节。
看到他来了,蒋预微微偏头,对他突然粲然一笑:“回来了?”
苏可迟疑了一瞬,“嗯”了一声。
魏长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凉凉的,声音更凉:“办好了?”
“是,”苏可赶忙弯了弯腰,汇报道:“人也都清理了。”
“嗯。”魏长清动作没有丝毫的迟钝。
好像他说的“处理”只是去请他们喝了一杯清酒。
“这次你的主意拿的很好。”魏长清对对面的蒋预说道。
蒋预给了苏可一个眼神,示意让他站在自己后面,然后才回道:“弟子可能还有些考虑不周,请师尊指点。”
“你确实有两点考虑不周。下次需要我装病,就先通知我一声,不然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快重伤不治了,岂不露馅。”魏长清悠悠说道。
蒋预微微一笑:“是。”
魏长清又抬眼看了一眼苏可:“你把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可知背过主的东西,不能多用么?”
苏可心狠狠一跳,被魏长清的冷眸审视了一番,恐惧突然就涌上了心头。
“魏长老……我……”苏可声音晦涩。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魏长清垂下眸子,冷声道。
苏可心猛地一跳,赶忙看向了背对着他的蒋预。
可他看不到蒋预的表情,一时间心里慌乱无比。
他……他现在,不想死……
当初他娘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确实想过给娘报完仇以后就去赴死,因为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事了。
可是现在……他不舍得死了,他不想死!
但他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就像当初看着他娘死在他怀里的那种感觉。
只能心如刀绞地等待蒋预对他的审判。
蒋预沉默了一会,随即温声道:“长老请放心,苏可他值得信任。”
苏可一怔。
本来沉寂的心像是瞬间被这句话唤醒了,无比鲜活又热烈地跳动起来。
“他以前在江杨身边的时候就暗暗帮着我做事,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人,更因为他与江杨有血海深仇,所以尽可放心。”
魏长清听他这么说,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拍卖会结束后我就走了,你趁现在好好学习。”
“是。”蒋预谦卑道。
说完了这件事,魏长清也懒得多说什么,只专心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