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时期的顾明喆,一直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和顾仲南这样久远的像传说一样的全校之光一样,顾明喆是我们学校另外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
他学习成绩不好,能去我们西川附中读书,完全是看在顾家的面子和他爸爸捐的那一大笔钱。他纪律松散,校长在上面说大话,他一定要在下边搭腔说小话。到处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弄得校长一脸尴尬,可是偏偏对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校长只好装作自己听不见。
他不喜欢服从管理,听说从高一开始,他就经常在大家上课的时候,翻墙跑出去打游戏。成绩常年吊车尾,班主任头痛到,恨不得多烧几根香,只求把这位大爷给早点送走。
而我招惹到他,仅仅是因为我比较倒霉。
我那时候因为黑板报的事情,跟着一个学姐在学校后墙画草稿。一边做草图,一边收拾工具。一些木尺,粉笔全都堆在了学校操场的后墙边上。
顾明喆呢,刚从网吧打游戏归来,正门自然是不好走的。这家伙只能翻墙进来。他翻墙归翻墙,从墙头上下来的时候,技术不好,活生生踩碎了我两盒彩色粉笔。
西川附中名声大,教学质量高。但是老师是真的是全都抠搜的厉害,我这两盒粉笔,是千辛万苦的从美术老师手里批下来,好不容易拿到手的。
我害怕自己不小心摔碎,才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后操场上的墙角里。谁知道这么巧,碰上了顾明喆这个人间小垃圾。一把王炸,全给我搞碎了。
其实碎掉的粉笔也不是不能用,虽然操作起来不如整根的,但是凑合凑合也是可以的。如果顾明喆的认错态度稍微诚恳一点,对待陌生人在稍微尊重一点,以我的性格,一般也就当做自己倒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可是他不。
他倔强。
他身为校园小霸王,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两盒粉笔就道歉呢。
不光不道歉。
踩碎我粉笔以后,这位爷人家一边用鞋子碾着地上断掉的粉笔碎,一边吊儿郎当的指着我骂我眼瞎。说我粉笔放的不是地方,弄脏了他大少爷的新球鞋。
理直气壮地和我说,我不给他把鞋子洗干净,今天就绝对不可能出的了这个校门!
我能怎么办?
我当然是撸起袖子,用凳子腿把丫追的满操场的打啊。
其实真的说起来,我虽然经常自诩自己是个能打的女生,但是和男生死磕起来,因为力量悬殊,我也未必真的能次次都占上风。不过我决斗的气势很足,而顾明喆又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他嘴上贱的很,一旦动手,却因为自己是男生的原则,死都不和女孩子动手。
所以,最后,就是他在前面一边叫嚣一边疯狂的跑路,我在后边虎虎生风的用凳子腿狂追。
然后因为“影响太过恶劣”齐齐被请到了教务主任的办公室里。
教务主任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谢顶中年男老师,因为他本人姓李,脑门又因为没头发而显得特别大。
我们学生们统一在背地里称呼他为大老李。
大老李身为教务处主任,学校对他却完全没有什么教学方面的要求。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背着双手,在教学楼里瞎溜达,抓住一些他看不顺眼的同学,吹毛求疵的从学识和品德两方面批评一下孩子,来彰显自己在学校的特殊地位。
当然,除了以上这些事,他平日里做的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拉关系拍马屁。因为卑躬屈膝这件事被他做到了极致,导致校长副校长都很喜欢他。
所以,虽然他没有什么能力,也完全不教课。但是他还是在西川附中,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彼时,我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很片面,对于学校就是一个缩小的社会这件事也完全看不清楚。
我以为即便是我动手在先。
在教务处,我和顾明喆的对线,我也是稳赢的。
毕竟这件事来龙去脉非常清楚。我一个老老实实站在操场上画画的人,被一个逃课翻墙的人搞坏了画画工具,还被莫名其妙的找茬。如果连点基本的反抗精神都没有,那还能称得上是精神抖擞的青少年吗?
然后,我就等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处分通知书。教务处主任勒令我停课反省三天,回家请家长来学校一趟,并且写一份三千字的检查,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对着全校师生深情朗读。
和我相对的顾明喆,和我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几乎是从他进门开始,大老李脸上那种属于资深狗腿子的微笑,就没有放下过。
张嘴就喊少爷,少爷长、少爷短的让我险些以为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娱乐场所。(深夜开放的娱乐场所里面的某些服务人员,会被称为少爷)
顾明喆对于大老李的这种反应,似乎没有任何意外。
一进门开始,他脸上的嘲讽就没有下去过。中间大老李喊他少爷那几声,我可以明显的看见他克制不住几欲作呕的表情。
我现在知道他那个反应的原因,就是他骨子里的那些清高的毛病又犯了。他自己把自己当少爷,可是一旦一个应该公平公正的角色,明显的因为权力或者金钱用近乎跪舔的姿态对待他的时候。他这个毛病就会发作。
可是彼时,我也还是个刚进高中的小孩,愣是没有明白他这个反应的原因。所以后来,他把教务处的办公室砸了,怒气冲冲的走人的时候。
我一直都在默默猜测,是大老李泛着油光的头顶,把有洁癖的大少爷给恶心到了。
顾明喆是在听见大老李说让我写检查和请家长以后,才彻底爆炸的。
他异常气愤的拽住了大老李的领子,问了他好几遍教书育人他配不配?配几把?
在大老李慌张失措中,他异常狂躁的把大老李怼在文件柜上。并在下一刻,用教务桌旁边的椅子,把大老李的办公桌,砸了个稀巴烂。扬长而去。
留下我和吓的快摊在地上的大老李面面相觑。
我当时就觉得,顾明喆这家伙,绝对的不正常,至少是有狂躁症。
不过因为他这一系列的魔幻操作,大老李完全忘记了要我请家长和写检查的事情。
我背着书包从学校大门离开的时候,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深入浅出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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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晚,为什么坐在这里的会是你?你姐姐呢?”
顾明喆再次响起来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猛地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