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南管他妈妈叫“疯女人”。顾仲南直呼他爸爸的名字顾奇脉。
我单手支肘，望着坐在旁边的顾仲南，第一次有了想要知道他的过去的想法。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僭越，但还是没有止住的从我的脑海里疯狂的往外乱窜。
再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以前，顾仲南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那种每个学校里都会有一名的特别存在。
这个人他往往学习不错，每个年级的老师，都恨不得他长在自己班里，给自己班里拉高一下平均分。
他往往长相也不错，就算是随便去路边买个水，都能引来其他班级里的姑娘芳心乱动，眼神乱瞟。
然后就当你觉得他这么不错的自身条件，那么一定会有点缺陷的时候吧，在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食堂，你又能从同学们八卦的嘴巴里听到，他家境也是好到逆天。
说逆天也有点夸张，也就是他父母可以随手给学校捐栋图书馆或者教学楼的程度。
学生喜欢他，老师喜欢他，校长更是喜欢他。
午夜梦回的时候，也许你会气愤，为什么大家都生存在地球上，他就能随随便便的获得这些资源。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和对你来说，待遇可以差别这么大？
但是气愤归气愤，等这个人真的走到你旁边的时候，你又可以看在他脸的份上，原谅了造物主对他所有的偏爱。
顾仲南之前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海外名牌大学计算机金融双学位，出生在西川首屈一指的顾家。他离开学校多年后，我们学校的校长还以他曾经在我们学校呆过一年而自豪的在升旗仪式上疯狂炫耀。
世界就像是围绕着他转的。而我，只是一名运气不太好的，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但是他的完美，就在刚才，被他自己一手打碎。
“我是不太介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欣赏我的脸，不过我担心，你再这样看下去，明天这群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全都是你了。”顾仲南突如其来的转头，让我整个人一个激灵。
我飞快的收回自己的眼神，小心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看到了周围餐桌上差不多七八双对我瞥过来的眼神，这些眼神原本就是小心偷瞄，在发现我发现了他们以后，又纷纷的收回了自己眼光，假装自己没有偷瞄过。
我咳嗽了一声，歪过身子，对着顾仲南小声的道了一句不好意思。
不过脸虽然转过来了，但是脑子还是控制不住的一直反复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我和顾仲南从假山那边绕过谭慧云女士，走到顾家老宅大厅的时候，看见了正在一旁对着鸟笼逗鸟的顾仲南的爸爸——顾奇脉。
那个鸟笼通体全蓝，眼光下透着光。看起来不像是木头和竹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可能是害怕我再犯之前那个胡乱叫人的错误，顾仲南这一次，再看见顾奇脉的时候，就低下头，对着顾奇脉的背影冲我指了指。
嘴唇轻声“这就是顾奇脉。”
因为刚刚见过谭慧云，这一次，我学聪明了一点，再看见顾奇脉的时候，我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说话。
害，首富家这么乱七八糟的家庭情况，谁知道我瞎喊完爸爸，顾奇脉会不会和谭慧云一样，从什么地方找条狗出来吓唬我。
不过虽然我嘴上安静了，眼睛却没有停下的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顾姓父子。
顾奇脉手里用一根竹片逗着鸟，就跟后背上长了眼睛一眼，也没回身就来了一句“回来了。”
听见这句话，我还左右转头看了看，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镜子，也没有什么方便他观察的反光玻璃。
顾仲南“嗯”了一下，同样没有废话。不过他也没有视若无睹的走人，就那么挽着我的手站着，等着顾奇脉回身。
大约等了十几秒，顾奇脉把手里的鸟食都倒进鸟笼里面之后，才缓不济急的回过身来。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看见了顾仲南亲爹的真实面貌。
这是一个看起来精神尚好的老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唐装，手腕上盘着一串看不出材质的佛珠。头发梳的整齐，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可是透过轮廓还是能看的出来，他年轻时容颜的盛况。
顾仲南长成这样一幅妖孽样，和他这个亲爹的基因脱不了关系。
顾奇脉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顾仲南，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然后眯起眼睛，一副饶有兴趣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像只老狐狸一样。
我被他打量的浑身不自在，他却像感觉不出来一样，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眼光的意思。
一直到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僵掉了，他才转过头面向了顾仲南。
“你把宋家一窝端了，就为了她？没想到我儿子，居然是个情种？”
顾仲南眉毛都没抬的没接他的话，似乎等着他继续。
我却没有那么平静。
把宋家一窝端了是什么意思？这个宋家，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家？宋黎他家？
毕竟是在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我怕我一个不好再被人看出端倪，假妻子的身份穿帮。屏息凝神，连眼神都没敢乱瞟的等着顾奇脉继续说话。
“宋家那边你处理的有些草率了，思覃那丫头来找我哭了好几次。你知道她的，从小性子就比较脆弱，这么多年就跟没长大过一样。她跟了宋阳德那么多年，宋家一下子倒台，肯定接受不了……你就给他留下点情面吧，行长的位置至少给他家留下，别闹得那么不留余地。”
嘤！这居然还真是宋黎她们家？我一个没忍住，脑袋噌的就歪过去，直勾勾的盯着旁边的顾仲南。
顾仲南轻嗤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李思覃过完年43了，脆弱了半辈子都没长大过，我看她也长不大了。”
话音一转。
“是李思覃过来跟你求情的，还是刚刚假山那边的那个宋家送过来的年轻姑娘来找你求情的？”
年轻姑娘？
我想起了刚才被谭女士拉着狗教训的那个姑娘。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顾仲南脸上厌恶的表情更加明显“她才多大？和能当你孙女的女孩滚在一起，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阿弥陀佛……
我真是被连番轰炸到脑壳不太好用了。
刚刚知道首富的生身秘密就算了，现在又无意中听见了首富他爹的私生活？
我这是什么精彩又悲剧的人生……
想到这里，埋怨的看了一眼顾仲南。
就算我是个签了合同的包身工，老板你也不要这么信任我吧？什么老底都当着我面说出来真的好吗？就算现在我挂着你老婆的名头得以苟活，等我以后和你离婚了，你家这两个极品父母不手撕了我那就邪门了！
那个宋家也太恶心了吧。
那姑娘怎么看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顾奇脉，就算再帅再好看一老头，那也是个老头了……
他们俩？
怪不得谭女士那么歇斯底里。
又不是封建社会，老公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用这种方式讨好……
不疯才怪了。
肉眼可见的，顾仲南的亲爹变了表情，原本有些柔软戏谑的眼睛，一下子锐利了起来。眼周的皱纹，嘴角抿起来的严厉弧度，无一不再证明这位老人此刻的情绪。
虽然我不熟悉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但是我十分清楚。这个长得好看的老头，现在快气炸了。
顾仲南的尖锐再看见自己亲爹生气之后，没有一丁点要收敛的意思。
“您怎么也是七十岁的人了，还是注意一下身体吧。不然真有哪天死在别人的床上，我还真的不太好在新闻里跟别人解释。”
说完了话，顾仲南面无表情的就像眼前顾奇脉这个人不存在一样，拽起我的手腕，旁若无人的走到了里间。
这个走人的时机，就好像他之前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打脸一样。
走出没有二十步，我偷偷摸摸的转过身。
清楚的看见浑身发抖的顾奇脉，把自己从刚才就很宝贝的那个鸟笼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很清晰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声金石碰撞的声音，和几声一场悲惨的鸟叫。
我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那个看起来材质奇怪的蓝色鸟笼，应该是玉石雕出来的。
“啧，今天又得摔死一只鸟。”
嘴上说的遗憾，可是嘴角的弧度，和眼睛里的光无一没有透露出，顾仲南现在的好心情。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第一次严肃的思考，家庭对一个人会有多大的影响，这个深刻的哲学课题。
诚然，顾仲南的父母，看上去都不太正常，做的事情也都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可是顾仲南呢？
现在在我面前坐着的，看起来温和人畜无害的顾仲南，又真的是正常的吗？
不过我没来得及对这一切思考的太明白，就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了思路。
“靠！穆晚？怎么会是你？你姐呢？”
我坐在顾家老宅的餐桌上，顺着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了穿西装打领带一脸人模狗样的顾明喆。
不知道是不是这厮给我的心理阴影太大了。看见他的瞬间，我右手腕上的那个牙印，莫名其妙的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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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喆是大我两届的学长。
我跟顾明喆好过。他是我第一任男朋友，也是曾经把我从悬崖上推入深渊的人。
我们俩能认识，完全是因为我高中一年级那年，我们学校办的那个全民运动主题的黑板报。
我大学学的是美术，但是其实在我高中以前，我都是没有正统的学过画画的。
也不是因为小时候不喜欢，主要还是因为我妈。
我妈这个人，有点奇怪。
从小到大，我所有一时兴起的爱好，她都支持。什么电子琴，舞蹈，篮球，乒乓球。一切看起来靠谱的或者不靠谱的爱好，她没有不支持的。
尽管她手里没有几个钱，但是基本上只要我提，她就去给我找补习班。
只有画画例外。
我从小对色彩比较敏感，小学的时候，我们班的美术老师就在看见我配色的彩笔画之后，提出过，要我转去美术班的意思，并且在课堂上充分的夸奖了我的作品，说我在绘画方面有天分。
我捧着我的画和往常一样高高兴兴的回家，和我妈带着炫耀的说了这件事。
结果不光没有换来我妈带着鼓励的笑容，反而引起了我妈的强烈反应。
几乎在听见我说我喜欢画画的一瞬间，我妈的脸就黑了。
她停顿了半秒就非常严肃的拒绝了我的要求。
并且严厉声明，我不许和任何学画画，教画画的人联系。
小时候不懂，问了原因大人不说，我就乖巧的不再问了。怕惹我妈掉眼泪。
可是心中总是有个地方隐约的偷偷叛逆。渐渐的觉得自己其它的爱好全是虚无，只有画画，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那个年纪就是那样，大人越不让做什么，我就越想做什么。
后来我想了想，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我，主要是我妈光说不让我做，却从始至终没有说出来过一个可以说服我，让我放弃绘画的理由。
所以高中一年级，当我们班美术老师提出来，从我们班选出一个去协助学校大操场黑板报的时候，我第一个就举手了。
高中时候的黑板报，不像小学时候那么招学生们待见。大家紧锣密鼓的忙学习，本来就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工作，就算是美术班的那些，也不愿意去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画的好了，没有什么奖励，但是画不好耽误了学习时间，是一定会被班主任拉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的。
于是，基本上没有遇到竞争者，我就成为了我们班唯一一个被派出去的人员。
我那时候学习成绩不太好，也不是给我们班贡献班级成绩的主力军，所以我们班主任虽然狠狠的瞪了我几眼，但是想到这活早晚得有人干，如果我不去，也是换其他学习成绩可能比我还好的去。
所以也就对我放任自由了。
我遇见顾明喆，就是在我私自参加这场活动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