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雯雯和邢光远以后,我坐在医院后院的长椅上面,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从出生到现在,有很多事情是我不喜欢但是却不得不去承担的。
我是单亲家庭,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单亲家庭这个词语了。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学习的。大家住在一个小区,什么家庭人物关系,邻居们随便张张嘴就全小区都知道了。
当时我和小朋友们出去扔沙包的时候,有个小姑娘,一脸认真地告诉我说:“我妈说了,不让我和单亲家庭的小孩玩,说你们这样的小孩,人格不健全。”
人格不健全不是好词,就算我当时只有四五岁我也知道。
我当时有些生气,想都没想的推了那个小姑娘一把,把她推到在地,就扭脸回家了。
我妈在教育方面其实心挺大的,看见我回家,低着头不说话也没管,以为小孩子随便闹脾气。后边等到人家大人领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小姑娘上门来找茬了,她才知道我在院子里惹了麻烦。
和普通人家的妈一样,我妈当时什么都没问,上来就预备着揍我。我从小性格有点野,婴幼儿时期也不例外,再加上口条比较好,吵架的时候口吃清晰逻辑明显。
当时看出来自己要挨揍,当即就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把那个小姑娘说的原话当着大人们的面说了出来。
“她说她妈不让她和我玩,因为我是单亲家庭,还说单亲家庭的孩子人格不健全!她说我,我才推她的!”我嘶吼着说完这一串话以后,空气当时是停顿了半秒的。
那个小姑娘她妈责怪的看了自己家姑娘一眼,估计是没想到自家孩子这么实心眼,什么话都往外说。然后自知理亏,就息事宁人的领着自家孩子悄摸摸的走了,连句话都没敢再说。
我妈的反应比较特别,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说“那也是你不对。你要是一直都特别乖,特别好,特别招小朋友喜欢的话,哪个小朋友还会和你说这种话?你自己立身不正,做的不好才会惹到这样的事,再说你还打人……”
妈妈总是权威的,何况生起气来拿着扫把的妈妈。
于是,那也是你不对,这六个字,就成了我在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做抗争的时候,得到的答案。
再后来生活中的很多方面,我都会遇到这样的困惑。
幼儿园老师喜欢别的小朋友,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不对,做了不讨人喜欢的事情。
后桌小男孩踹了我的凳子,可能是因为我不对,挡住了他的腿。
这种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年级我妈发现我在学校里面被两个男孩子欺负了也不吭声才结束。
她认为我的不反抗是因为武力值方面呢太弱鸡,于是选择让我去学了散打和跆拳道。后来我的武力值虽然是涨上来了,但是面对生活中的不幸,下意识的总是喜欢把错误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这一点在面对袁菲菲的问题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朋友真的不太多,可能因为家庭原因,可能因为性格原因。很多小时候玩的不错的朋友,在长大以后,也都各奔东西,不怎么联系了。
而高中,则是因为顾明喆的原因。
因为我在高一上半半年和顾明喆打的那一架,我在高中时期能成的上朋友的,只有袁菲菲一个。
袁菲菲第一次诬陷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明白原因。
就算是因为想要比赛名额,我们俩这么好的关系,她直接告诉我一声她想要,我怎么也不可能不给。
我会同意代表系里参加比赛的原因,就是因为钱。那个全国大赛前三名的奖励全都是现金奖励。第一名五千块,第二名三千块,第三名一千五百块。
我当时虽然缺钱,但是努努力多做几个兼职,也不是赚不回来的。
可她当时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路。
她选择毁掉我,污蔑我,把我的后路堵死。
就像是魔咒一样,我那时候陷在舆论的旋涡里面,每天睁开眼想的第一件事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不是我哪里不对?
我不断的复盘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说的每一句话,我说话的每一个语气,或者我的表情,我的肢体。是我哪里不对,是我哪里做错了,才导致她这样生气,仅仅是为了一场比赛的参赛名额,就这样对我。
一定是我不对吧?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吧?
因为我不对,所以袁菲菲生我气了才会这样诬陷我的吧。
因为我不对,所以袁菲菲才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吧,她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不是非常生气,怎么会把事情弄得这么严重。
因为我不对……
可是就在刚刚,在我看到了邢光远的眼泪的那个刚刚。在我看到了一脸义愤填膺替我打抱不平,打算有机会一定要手撕袁菲菲的徐雯雯的刚刚。
就在刚刚,我突然和一直拧巴着莫名其妙的自责的自己和解了。
因为就算是我有我不知道的问题。
邢光远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的忏悔他的愧疚,都来自和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上面。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就要为此背负起赎罪的责任。从此那个人做的任何错误,任何罪孽,都与他有关?
不是的。
一定不是的。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犯错误的人不去追悔内疚自己做过的错事,被害者却要每天无数遍的在良心上煎熬,哪有这个道理?
就像是突然顿悟。
人类的一生中,应该有几个和自己和解的时刻。
知道就算遇到不幸,也不是自己的过失。
明白就算遭遇背叛,也不是自己的错误。
当不成自己心中最好的自己,就去努力做现实中最尽力的自己。
不去背负别人的罪过,不为和自己没关系的人或者事情担忧。
我没有过错,我只是碰巧运气不太好,我只是碰巧遇到了不那么好的人。我是碰巧成为了这件事的当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