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北北瞟了一眼对面低气压的季离，似全然不将他的喜怒当回事般伸了个懒腰，“方才清梦都叫那老太监给搅了，本小姐要去补个回笼觉，恕不奉陪了。”
季离早已习惯她这般态度举止，倒是上官辞忍不住心生狐疑。
先前他以为上官北北的这些言行不过是因为原先痴傻遗留下来症状，过些时日也就好了。如今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这些举止已然是她身体中根深蒂固的存在一般......
上官辞微蹙眉头，“北北，靖远王关心你的病情，这才特意随为父前来探望，你怎可如此唐突。”
“关心？”上官北北不屑冷嗤道：“本小姐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北北！不得胡言。”上官辞眼见上官北北出言不逊，要面子的老脸一时有些挂不住。
“不信你问问他，看看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上官辞早已习惯旁人对自己的言听计从，眼见上官北北伶牙俐齿的质问一时有些语塞。莫非，季离此行是为了探清关于容氏之死的流言么......
上官北北美眸淡扫，目光懒懒落在季离身上，透着摄人心魄的意味勾起嘴角：“恶人有恶报，你若再敢纠缠，本小姐可不是好招惹的。”
季离头微微一偏，避开她灼灼目光，而后摆出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惋惜。
“装腔作势地给谁看。”上官北北毫不客气地讥讽到。
四下气氛本就剑拔弩张，一时间变得越发诡谲起来，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上官辞手中亦微微发汗。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口无遮拦，万一季离较起真来可如何是好啊......
“靖远王，小女痴傻还未好全，恐是症疾又犯了这才出言不逊，还请靖远王海涵。”
季离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模样弱不禁风的上官北北宛若在看奶狗龇牙，“如此看来，上官小姐大病尚未痊愈，还需多多静养才是。”
上官辞眼见形势暂稳，赶紧吩咐海棠将上官北北带回东苑，而后方腆着老脸向季离开口道：“靖远王，先前有关小女夜入秦烟馆一事实乃是奸人栽赃，小女一向守身如玉，断不会做出那般逾举之事。”
季离默默用指尖摩擦着袖中那方玉章，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嗯。”
上官辞眼见他这反应心中不禁一咯噔。
按理说，男子最是在乎女子的名节，怎么季离的反应竟如此云淡风轻，莫不是他压根不愿履行和上官北北的婚约这才对此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上官辞这厢想着，抬眼就看见季离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一双温柔澄澈的眸子仿佛已然将他的心思洞穿。
“世人皆叹丞相独宠次女，本王倒觉得您对大小姐颇为上心。”
上官辞眸中惊色一扫而过，转瞬变作往日的老练笑容：“毕竟现在只此一女，老夫上心些也是怕她再遭不测。”
季离负手望着方才上官北北离去的方向缓缓开口道：“丞相放心，本王看来，本王这未来的王妃心思七窍玲珑，要欺负她绝非易事。”
嗯？
未来王妃？！
上官辞听得愣了良久，一张本就显长的马脸此刻更是因惊讶而拉得更长，待他回过神来，声音略微带着几许颤抖另有大喜过望的意味，“靖远王这是......这是愿意履行和小女的婚约？！”
“本王何曾说过要退婚么？”季离眸子噙着浅笑，一张清俊面容宛若天人。
......
长乐宫中寂静无人，丽贵妃把玩着手中的玉簪，下一秒那簪子却因她的盛怒而似稻草般被轻松折断成两截。
“娘娘。”门外低低一声传来。
“进来。”
随着她一声吩咐，男子身着黑衣闪身入内。
“李宣被带入诏狱了。”黑衣男子声音压得很低，一如这宫殿中密不透风的阴沉。
“又是季离？”丽贵妃柳眉倒竖，额角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鼓鼓跳动，“敢跟本宫作对，他怕是不想活了。”
“我亲眼看着上官辞将季离送出相府，应该是两人联手所为。”男子说罢，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丽贵妃，眼中不禁流露出一股男女之间别有的爱慕与情深。
丽贵妃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眸光，冷冷一笑：“当初上官辞那老狐狸还忌惮本宫，如今有了季离这颗大树撑腰倒是敢明目张胆地耀武扬威了。不将这二人除去，本宫的墨儿又怎么能安心坐上太子之位呢。”
男子听见“墨儿”一词，身子不由微微一震，须臾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怔怔道：“凡事不能强求，若实在救不回墨儿”
“闭嘴！”丽贵妃怒然将手中断簪摔出老远，玉石触地瞬间化为粉末，整个人似魔怔一般喊叫起来：“本宫只有墨儿一个孩儿，就是要本宫以命换命也无不可！”
男子见她此状面上十分哀痛，“之前试过那么多法子都不管用，我早就放弃了......娘娘也请多多爱惜凤体才是。”
丽贵妃望着镜子里妖媚无端的美人面上神色变得诡异起来，将黑衣男子打发后，她起身缓缓撩开身后那张绛红的巨帘。
帘子后面是一张千年寒冰做成的案几，袅袅冰烟中一只小巧的冰棺中赫然呈于其上，棺中紧闭双眸的是一个还未足月的婴孩。
“墨儿......”丽贵妃声音很轻，小心翼翼，似怕打扰了婴孩的睡眠，“不要怕，娘已经给你找到了法子，这次定能赋予你重生。”
婴孩在棺中仍旧静静睡着，一动不动。
“你这次有把握吗？”丽贵妃质问的声音竟比寒冰还要彻骨，可周遭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
渐渐地，在她身体中似有另一个沉睡的存在蓦然开口，声音却是缥缈，“不知道。”
“本宫让你寄在身体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丽贵妃似被那声音激怒，半眯凤目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是此番救不了墨儿，本宫也不是吃素的。”
缥缈的声音顿了半晌，终是再度幽幽响起，“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