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北北好歹活了数万年，虽说这记性一向不咋地，但唯独有个例外。
她这个人要强，但凡欺骗戏弄过她的，她便会牢牢记在心上。
季离三生有幸，正是凡间唯一戏弄过她的存在。
自从上次在秦烟馆被他勾得不小心说出那句“肉偿”后，上官北北回忆起来只觉老脸都丢尽了。
上官北北心里万马奔腾，翻江倒海，这边苏婉儿面上表情也有如走马灯一般变化，唯独季离翩然站在原地，面上倒是一派淡定。
“如今小倌儿也学会攀龙附凤，当是嫌弃本小姐另寻高枝了？”上官北北冷冷一笑。
“北北，你方才说......靖远王是小倌儿......？”苏婉儿一字一顿，震惊中还透着一抹暧昧的神色望着两人。
靖远王？
上官北北眉梢一挑，嘴巴一撇。
啧啧......莫不是这年头朝廷官员不好做，长得稍有姿色的都舍身下海了？！
苏婉儿自觉两人关系定有猫腻，可此事又关乎两人的清誉名声，觉得现下不好深究，于是连忙上前岔开话题：“北北！许久不见，听说你的病竟痊愈了，真是太好了！”
上官北北心领神会。
苏婉儿说的，怕不是原主这痴傻病吧。
她回望向苏婉儿，只觉那张脸庞在记忆中格外清晰生动。
原主没傻之前，原是和这苏婉儿最亲密无间的，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原主便一夕之间变得痴痴傻傻，几次苏婉儿来探望她皆是吃了闭门羹，几次碰壁两人这才断了联系。
“嗯，是啊。”上官北北轻描淡写地敷衍着：“多谢长公主关心。”
苏婉儿听着她声音中难掩的冷淡疏远心中一震。
她顿了顿，而后凑近上官北北一步压低声音：“北北，我听说昨日容氏本是下毒在你碗中，如何竟将那上官雪悠给毒死了？”
按理说容氏既然敢下毒，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一招偷天换日需得胆大心细，且做手脚的人定与容氏母女结下过死仇，莫非这一切真如传闻中一般与北北那丫头有关？
只是北北一个胆小如鸡的闺阁女子如何识得毒蕈，即便识得怕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那碗毒蕈换去给上官雪悠吧？
一连串问题接踵而至，上官北北眼见着苏婉儿柔美的面上渐渐拢上一股说不出的担忧与伤神。
哎，凡人多情故易扰。
若是她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倾城美人早已脱胎换骨，再不是从前那个上官北北了，不知心中又该作何感想。
上官北北回溯记忆，原主显然是对苏婉儿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姐妹感情深厚的。那些孤苦无依，受辱无措的夜晚，原主曾不止一次地希冀着这唯一伙伴苏婉儿的温暖陪伴。
只是她怕，怕给苏婉儿添麻烦，怕她对自己的关心引起丽贵妃对她的敌意与明枪暗箭。
她这一生皆是在瞻前顾后、胆战心惊中度过，没曾想自己的退让和委曲求全从来不曾换来任何的施舍与垂怜，反倒让那些贪婪的禽兽越发变本加厉。
上官北北抬眸注视着苏婉儿，半晌微微扬起个笑容道：“说不定是哪位好心的神仙看不得我受苦，这才于心不忍出手惩罚恶人的吧。”
“神仙？！”苏婉儿先是一愣，罢了嗤嗤一笑。
上官北北耸了耸肩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苏婉儿面上笑着，心里竟隐隐生出一种熟悉而又怀念的感觉。
是啊，她们从前不就是像这般嬉嬉笑笑着谈天说地吗......
“北北，这次容氏她们虽遭了报应，但丽贵妃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在方才，我和靖远王还看见她手下的大太监李宣带着懿旨欲半路截下容氏。”
苏婉儿说罢，抬头看了一眼季离，又看了看上官北北，面上掩不住的忧色。
“哦，她能把我怎样？”
苏婉儿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自己这小姐妹的嘴里说出来的。那语气清冷中透着傲慢，仿佛她即将
面对的敌人不是位高权重的丽贵妃而是一只卑贱的蝼蚁罢了。
“不过就是个皇帝老儿的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上官北北继续漫不经心道。
皇帝老儿的妾？！
苏婉儿一时怔在原地瞠目结舌。
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能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被人当软柿子欺负的上官北北？！
站在一旁的季离倒是仿佛深谙这小女子的说话套路，神色如常地开了口：“上官小姐行事作风倒是一如既往地胆大。”
他这一句出口，苏婉儿立刻联想起头先关于“小倌儿”的话题，只觉四下氛围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其实，这两人早有双方父母定下的婚约，奈何上官北北丧母痴傻，而季离又一直戍守边关......
如今佳人病愈，英雄归来，也算是一段金玉良缘了。
苏婉儿如此想着，禁不住抿嘴一笑。
上官北北倒是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离，而后似有感而发：“靖远王也不必羡慕本小姐，你在那勾栏之地待久了难免瞻前顾后，致使心胸狭隘些，不如及时止损好好做你的王爷。”
苏婉儿听着只觉背后冷汗直冒。
天，她知不知道她对面站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何人！
虽然季离生着一张俊美无涛的面孔，但整个启国上下谁人不知季离面冷心硬，手段狠辣？
纵是贵为长公主，亦或是权倾朝野一如上官北北的父亲上官辞都不敢这么跟季离说话。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欲开口提醒上官北北，余光瞥见季离，却觉奇怪得很。
只见他非但未见怒意，相反一向冷若寒冰的面上此刻似笑非笑。
苏婉儿愣了一愣，还是急忙岔开话题：“咦，这乌鸦怎么竟这般听话？”
她扫向正乖乖臣服在上官北北脚边的那只乌鸦只觉讶异。
汴京一向罕见乌鸦，这鸟，好像自己今日清晨在宫里也见过......
“闲来无事养的。”上官北北轻描淡写。
“汴京内向来不喜乌鸦，上官小姐若是不看好了这鸟，哪天它飞出去不小心被人射杀岂不伤心。”季离意味深长地说罢，乌鸦只觉浑身一颤。
好个凡人老小子，敢诅咒你乌鸦爷爷？！
下一秒，一坨漆黑如闪电般直扑季离。
季离不慌不忙，伸手一抓竟没想抓了个空，下一秒几道纤细爪印出现在他如玉白皙的脖颈上。只是他面上不见怒意反渐渐拢上一片森然笑容。
好个小畜生......倒是和你主人一样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