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子愣了一愣，不明白上官北北此话何意，“贫道早就说过，与那妖人是在云游时偶然结识，神君还有何疑虑？”
上官北北面上浮出一丝森然，“叫你说你便细细、具体地说。”
纯阳子见她面上神色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跪倒在地，绞尽脑汁地回忆半晌方继续开口。
“当初贫道第一次见那妖人的时候是在重午那日。
那天恰逢宫中的丽贵妃娘娘生辰，贫道便手抄了些平安符咒欲托人送进宫去，正好碰上那女妖。她自称与宫中侍卫交好，可以帮我将符咒送进去。”
“果真是人往高处走，丽贵妃宠冠六宫就连你这荒山野岭的老道士竟也去讨好她。”上官北北眸光一动，慢悠悠开口：“接着说下去，丽贵妃可当真收到你送去的东西了？”
纯阳子点了点头，“收到了。不敢欺瞒神君，贫道先前还以为那女妖是诓人的，没想到竟真有路子能送到丽贵妃手上，因此贫道还收到了丽贵妃答谢的贡果呢！”
“莫非这女妖和丽贵妃有什么联系？”乌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纯阳子一抬头，只见乌鸦开口说话，面上先是大吃一惊，随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也是，自己连神仙都见了，不过一只会说话的乌鸦，又有什么稀奇。
上官北北面无表情，“难说。之前本君就觉得那位贵妃娘娘怪里怪气的，现在想来说不定和那老妖婆是一路货色。”
纯阳子心里一惊，怔怔道：“神君的意思是，贵妃娘娘莫非也是......是妖？”
上官北北美目一掀，不客气地打断他，“话说之前你就没有从那老妖婆身上发现不妥之处？”
纯阳子摇了摇头，“并未，她每次在贫道面前都是一副道貌岸然，心系天下苍生的模样，贫道也是被她给蒙蔽了。”
上官北北眼见纯阳子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再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这便有些悻悻地转身就要往屋外走。
“神君！”
纯阳子匍匐在地上，伸手扯住她的裙摆。
上官北北不耐烦地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人冷冷开口。
“还有何事？”
“贫道倾尽这一生也未能做出什么大的功绩，如今还因为自身的愚蠢害了观中的不少弟子和山下的无辜百姓，这心里实在是无法平静。还请神君一定要将作恶之人严惩不贷，贫道便是将这条命给您也心甘情愿了。”
上官北北眼中一派冷漠的神色，“你倒是个不怕死的，那本君便成全你。”
电光火石之间，纯阳子只见自己周身腾起一圈金色的神光迅速收紧。
须臾他只觉身子一紧，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般动弹不得，正当他欲开口叫唤，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已然又回归到那副肉身之中。
只是自己原本干瘪凹陷的眼窝，此刻竟重新生出一双眼珠子，恢复了从前的视力。
这是......
神君为何没有杀了他，反而还重新给了他一双眼睛？
“你这老东西死了便死了，道观里那些无依无靠的弟子怎么办？等着本君给你收拾烂摊子不成？”
上官北北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声道：“你从前眼拙犯下了罪孽，现在便用本君赐你的这双眼睛重新管好这座道观，也算是给你自己赎罪了。”
下一刻，面前的人影便如同清风般转瞬消逝于眼前。
纯阳子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饱满的眼眶，里面有湿热的东西正汩汩流下。
往后余生，他将倾尽所能。
纵使不能得道成仙，但渡世间苦也算是一种修行了。
自房中出来，上官北北踱着步子走回自己所在的南边厢房。
“主人，您若是想知道那些妖人的下落，为何不直接将那老道的魂魄拿来行搜魂术岂不方便些？干嘛还同他费些口舌。”
乌鸦扑棱着翅膀，鸟嘴一张一合。
“随便行搜魂术等同于杀人，可是要折福寿的。你是想本君早死早超生？”
上官北北斜眼一扫，乌鸦冷汗直冒，正欲开口解释就见上官北北指尖一夹，飞过来一个纸片般的小东西。
“追魂傀儡？”
“不错。”美人红唇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又是驱魂引呢......”
“这傀儡主人是从哪里找到的？”乌鸦瞪大绿豆眼。
“这是本君那日从灯花鬼婆掉落的衣服里找到的，她背后的主子可一直在盯着呢。”美人笑意渐浓，眸中却是深不见底的酷寒。
乌鸦默默将那张傀儡纸片收好，低声道：“这么说来，之前杀死容氏的和如今在背后指使灯花鬼婆搞鬼的是同一个人。”
“存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把苏婉儿给找出来。”
乌鸦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试探：“主人，你方才治好那老道士的眼睛可是在怜悯同情他？”
即便是不想替他收拾道观里剩余的烂摊子，也不一定非要复明他的眼睛吧......
“可怜他？笑话！”上官北北眸光瞬间变得有些六亲不认，“他一个糟老头子，本君不过是看在他瞎了眼不方便主持观中之事的份儿上这才替他复明罢了。”
哦？
乌鸦斜眼打量自家这位面硬心软的女神仙，暗暗一笑。
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
翌日。
上官北北、季离一行告别了纯阳子及一众观中弟子，这便上了路。一路回到汴京城，由城外看向城中已是灯火通明。
上官北北正优哉游哉地啃着手里一块糕点就听见远远一声矫情乖张的声音如同魔音入耳。
“季离哥哥——”
“季离哥哥，是我呀！”
上官北北一时好奇，忍不住撩起车帘向外看去。
一道打扮得宛如花孔雀一般的身影拦住了他们车马的去路，那妖娆的莲花步扭着迎了上来，一边走，她脚上坠着的银铃不住跟着“叮当”作响。
大家皆是看着这一幕，只觉来人全身金银翡翠，珠光宝气，在黑夜之中一头满身的钗环珠翠摇曳闪烁，宛如一个移动的灯笼那般惹眼。
青竹一抚额头。
天爷，怎么是这位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