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长乐宫。
“贵妃娘娘?您起身了吗?”一位手持金盆的小宫女顶开厚厚的纱幔向殿中看去。
奇怪......怎么偌大的长乐宫竟不见一人......
青天白日,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抹阴森的气息,小宫女浑然不觉继续端着金盆向内探去。
殿中尽头,铜镜前坐着一个华贵的身影,白皙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
“贵妃娘娘?”小宫女试探开口。
“没有人告诉过你,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入内吗。”那声音无端透着一股子妖媚诡异,似从地狱中传出一般。
小宫女身子一震。
这伺候长乐宫的规矩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爱耍小聪明,这才背着管事姑姑端了水来给丽贵妃洗脸,欲讨她欢心罢了。
“娘娘,婢子听说清晨荷露最是养肤,这才特意取了来给娘娘洗脸。”小宫女说罢,心中得意洋洋。
这荷露最是难得,想必丽贵妃定会买账的,说不定还会因此提拔自己呢!
“倒是有心了。”娇媚的女声再度响起,却令人胆寒:“既这么想讨好本宫,便留下吧。”
小宫女登时满心欢喜,激动异常。
如今满宫只这一处地方最是富贵,若能借此机会得了丽贵妃的青眼,岂非自己日后可平步青云了?
她想到这里脚步跟着变得轻快起来,几下走到那华贵身影跟前,谄媚道:“贵妃娘娘,婢子来替您梳妆吧。”
“呵呵,好啊。”
声音落罢,华贵女子缓缓转过身。
那是极其诡异骇人的脸,很难让人忍住不叫出声来。
左半张脸生得妖艳无方,右半张脸上却满布白色的短毛,俨然一张兽面。
此刻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宫女,而后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有些替她惋惜般喃喃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还来不及哀叫一声,娇嫩鲜活的生命在掌下迅速枯如败蕾,转瞬又化为齑粉,丽贵妃这才心满意足地长叹了口气,而后摇身一变幻回原本完整的一张妖艳脸蛋儿。
“来人!”
外面随即进来一个宫女,低头道:“娘娘有何吩咐?”
“天气炎热,容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叫她进来吧。”丽贵妃说着随意地把玩着手边那柄翡翠如意,妖艳的面上透着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宫女出去不消片刻,殿门被推开,容氏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
“姐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容氏见了丽贵妃这个亲姐姐哭得越发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丽贵妃理了理鬓发,慢条斯理道:“那小贱人不是解决了么,还有何烦心事不成?”
容氏听到这里不由擦了擦泪,随即面上表情似有些后怕。
“姐姐,那傻女不仅没有按我们所想的上套,反而像神志清明了一般,昨日还对我和悠儿恶言相向。万一原先给她灌下的药失灵了......万一她想起原来的事情......”
“什么?!”丽贵妃厉声娇喝,随即把手中的玉如意骤然一顿,只吓得容氏身子一哆嗦,“你真是越发没用了,怎么连个傻子都搞不定!”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容氏哭丧着脸委屈道:“那小蹄子一夜间不知得了什么神通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指使旺财那畜生咬了悠儿,还操控着我府上两个侍女互相厮打,真是活见鬼了!”
丽贵妃听着,面上神色越发古怪起来。
“小蹄子一日不除,她和靖远王的婚事便不能作废。”容氏眉头一皱,声音带些央求道:“姐姐,事在人为,做母亲的又怎能不为儿女打算呢?你可一定要再帮帮我,帮帮悠儿啊!”
丽贵妃听着一时觉得有些心烦,待容氏话毕随意敷衍着又安抚了几句,便叫人匆匆将她打发了。
这边容氏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后,一个黑影紧接着偏身闪入殿内。
“贵妃娘娘,前日派出去截杀靖远王的那批刺客除了臣,其余皆无生还。”
丽贵妃哼了一声,一脸愠怒:“一群饭桶!你以为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下手机会吗!”
黑衣人身子一颤,而后小声试探道:“您对靖远王下手之事,容氏还不知道吧......”
“她不需要知道。”丽贵妃低头摸了摸护甲,“但凡挡了本宫路的人,都得死!”
“靖远王一向拥护小太子,若有他保驾护航,未来帝位铁定落于现在东宫那位身上了。”黑衣人若有所思道。
“一朝纵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丽贵妃一双眸子里隐隐浮现出血色。
“还有一事。”黑衣人顿了顿,“之前经您买通玷污上官北北的那名秦烟馆的小倌儿莫名其妙失踪了。”
丽贵妃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不过是个废子,失踪便失踪了,有何大惊小怪。”
“关键是......我去他房中查探时发现了一套染血的衣物。那衣服看样式,倒像是靖远王回京那天穿的那件......”
笑意一点点在丽贵妃面上消失,季离这小子,当真是不好对付呢。
......
这边容氏一路驾轻就熟出了长乐宫,脸上却不见往日里出宫时的笑意。
季离此等乘龙快婿她可不想错过,可自己这个胞姐刚刚态度明摆着是糊弄自己,果真旁人皆不可靠......
上官北北这个绊脚石,一定要趁早干掉,免得夜长梦多!
她走到宫门前却见那大树下,一群身着宫装的太监正在挥汗如雨,不由十分好奇。
“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大太监自然认得她,忙赔笑道:“容夫人有所不知,最近雨水多,这毒蕈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这不,杂家正带人清除呢。”
“毒蕈?”
“是啊,每年都有不少不懂行的小宫人弄混了摘去误食,轻者上吐下泻,重者中毒身亡的都有呢。”大太监一面擦汗,一面解释道。
容氏听罢,心中却觉柳暗花明,喜不自胜。
对呀,若是这上官北北吃了这毒蕈,那还不得......
想到此处,她佯装无意道:“公公且先去忙吧。”
......
今日相府难得齐聚一堂用晚膳,据说是夫人容氏为了自己误会上官北北一事特意准备的赔罪酒席。
上官北北明知道这是一出鸿门宴却还是大摇大摆地去了。
毕竟,畏首畏尾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侍女将一道道菜摆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随后低低道了一句:“大小姐,菜齐了。”
上官北北懒懒抬起眼皮朝案上扫了一眼。
啧!
不错嘛,还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