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先生。
一个喜欢阅读的怪人。
也是这个“烟斗沙龙”中，杜伦认为最特别的人。
伊尔，对一般人来说，算是一个痴迷知识的人了。
可是他要和这位亚特先生相比，可以说只能算是一个“读书爱好者”而已。
亚特先生，他可以做到，几乎一天所有的时间，都在书房呆着。
吃饭、睡眠……甚至排泄……
这些正常的生理反应，在他的身上几乎都看不到。
他只是在阅读、学习、记忆……
仿佛，这些精神上的东西，已经可以成为他最好的“粮食”了。
但是，他依旧是一个凡人。
一次因为长期忘记进食所导致的低血糖，将这个“怪人”中的“怪人”击倒了。
也就是这次经历，他才与杜伦相识。
因为那对知识的无比饥渴，让他成为了这个“被歧视”团体中，依然被歧视的存在。
再加上，饿晕了这件事，在这个人身上已经发生的不止一次了。
所以，当时周围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想要帮助的样子。
唯独，那是才加入这个社团的杜伦，他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例外。
在杜伦的搀扶下，由侍者送来了一些甘甜的果汁之后……
亚特先生才从虚弱中恢复过来。
不过……
纵使如此，在他恢复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寻找他之前看的书籍……
也就是他那异于常人的行动，真正的将杜伦的兴趣提了起来。
于是……
杜伦在与他交谈的过程中，慢慢的了解了他。
亚特，大家都这么叫他。
这也许是他的姓，也许是他的名。
但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的，亚特先生是一位失忆者。
二十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
这个男人敲响了沙龙的门。
那时候，烟斗沙龙的名字正好才正式修改不久。
因为“福伦拜耳的松鸦”与福伦·杜尔维尔大公的结合，原来因为福伦拜耳夫人而来的人大量的离开……
这个原本极其热闹的公馆，也显得冷清了许多。
但，就是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来到了这里。
除了亚特这个名字，他几乎不记得任何东西。
当时，还是杜尔维尔男爵的福伦·杜尔维尔大公，收留了他。
并且，还花了许多功夫与钱，寻找与其相关的家庭。
但是……
这些事情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而后，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情将福伦·杜尔维尔大公的注意力完全的转移了。
父亲的离世，让原本充满了叛逆的福伦·杜尔维尔大公，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
从那时起，福伦·杜尔维尔男爵消失了，一位新的杜尔维尔大公确诞生了。
在然后……
各种各样的事物纷纷而来，将充斥着福伦·杜尔维尔大公的大脑。
原本宽裕的时间，也被如同小山一样的文件淹没。
而这个男人……
亚特。
也被彻底的遗忘在了“烟斗沙龙”。
当然，这种遗忘。也和他的习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安静……
是的，他是安静的。
并且，在这里他毫无存在感。
看书，也成了他唯一热爱与重要的事情。
所以，也就是因为这样，福伦·杜尔维尔大公才能默认他的存在。
毕竟，多养一个人，对于福伦拜耳的公爵大人来说，不要太过于简单。
而且，可以说这个沙龙之中，大多数人用的吃的都是福伦·杜尔维尔大公支付的。
当然，这种支持也不是毫无来由的。
这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们，他们的智慧很多都是以福伦·杜尔维尔大公的名义发表的。
而这其中，就有许多异常重要的知识。
比如说，这个世界中的铁轨与电车。
发表人的一栏，其中就有福伦·杜尔维尔大公。
所以，“烟斗沙龙”这个原贵族聚会场所的地方，现在成为了福伦拜耳仅次于皇家学院的第二个科学复兴之地。
也就是这样，这里的威望也随着那些极具有分量的知识，水涨船高。
以至于最后，福伦拜耳国王也将目光投入了这里。
也就是那时，“烟斗沙龙”彻底成为了福伦拜耳中最负盛名的民间团体。
而这里的这种关系，也让杜伦想起来原来听过的一个名词。
门客。
是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福伦·杜尔维尔大公的门客。
他们吃喝都是福伦·杜尔维尔大公负责的，但相对的他们也付出了自己的能力。
所以，“烟斗沙龙”成立的时候，这里的“会员”才那么难以申请，毕竟这是要挑一些真材实料的人，自然原来那种缺乏实学的贵族慢慢的消失了。
不过……
这里的人，也并不是所有都能给福伦·杜尔维尔“惊喜”……
就比如，眼前这位“亚特先生”。
可以说，从他来到这里以后，他几乎就在这里看书。
听那些侍者说，很多时候他们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很难想象，这是在一个不算大的图书室里，去忽视一个“人”？
“亚特先生，我来看你了。这是我带来的新书……老样子，看完就留在这里吧。”
杜伦慢悠悠的从楼梯走了下来。
这里是藏书室，位于地下室一层，整个大小越有300平方。
这里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还是存酒的酒窖。
但是因为福伦·杜尔维尔大公大量的购买书籍，再加上这里温度、湿度极其适合保存书籍。
所以，福伦·杜尔维尔大公就将这里改造成了图书室。
而在这一排排层重的书架中，无论和时都会有一个怪人在这里。
亚特先生。
一个留着黑色长发与胡须的人。
他的年纪让人无法确定，他是复杂的。
老年人的智慧、年轻人的好奇、中年人的沉稳……
这早中晚的复杂气息，如同一杯鸡尾酒，分明而谢洽的混合在他的身上。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身上穿着有些灰扑扑的礼服。
带着眼镜的脸上如此的认真，在他的注视下手杖的书页被缓缓的翻动。
亚特先生虽然喜欢阅读，但是他其实读起书来并不快。
“杜伦先生，我很感谢……不过，可否稍微等我一分钟……这一页，我必须、必须……你懂得……必须读完……否则，我又要忘了……”
亚特先生并没有抬头，他现在的注意力依然盯着手上的书页。
如此的聚精会神。
“没问题……你慢慢来……毕竟，现在我可是需要求助你。”
杜伦将手中伸出的书本收了回来，然后在这里转了起来。
哲学、科学、宫廷学……
五花八门的书籍塞满了这个房间。
明亮的光芒，将这里完全的照亮了。
电弧灯。
而且，这种碳弧灯似乎还是特质的？
这种光亮，虽然没有杜伦之前在白石村地底见到的“狼群子体”身上配备的那样恐怖的光亮。
但，这里的光亮也算是极其明亮了。
一般来说，这种碳弧灯寿命并不会太长。
里面产生光亮的碳弧是需要经常更换的。
而这里，几乎是不分昼夜的一直在开着。
这也可以说……
福伦·杜尔维尔大公果然有钱吶。
啪！
随着合上书籍的声音，就在杜伦百无聊赖的参观者周围的时候，亚特先生那边终于是将那一章阅读完毕了。
“抱歉，久等了。您知道的，我……我无法抗拒……知识……而且，我还会忘记它们……虽然，这可能也是我所喜欢的……”
亚特先生一脸愉快的朝着杜伦走了过来。
瞬间，他身上的气味传到的杜伦的鼻腔之中。
汗味？体味？酸臭？
不……
这些原本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气味，都没有出现……
毕竟，对于一个常年不愿意洗澡，又不愿意挪动的人来说。
令人作呕的味道，应该是他们身上应该出现的……
可是，亚特先生……
他走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确实另外一种气息。
那种味道，杜伦完全用常规的香味来形容。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用灵魂承载的气味……
书卷与时间的气息，是一种充满了“真理”的味道……
“这个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杜伦将手中的书再次递了出去。
这次，亚特先生没有无视杜伦，他激动的用双手接过了那书。
“对……对，‘炼金与精炼’是的、没错……是一个人写的……这正是我要的另一本，你知道‘石矿与矿石’他写的真的太好了……好吧……这次有什么问题？你知道的，上次你说的那个、那个土豆切割机？太简单了……”
亚特先生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拿起书翻看起来。
“啊……那个，我已经注册专利了……估计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建厂投产了。说到这，我还是要谢谢您……毕竟没有您的指导，我估计也没有办法那么顺利的造出来……”
没错。
杜伦设想中的“自动化薯条机”正是眼前这位“怪人”亚特先生帮助设想的。
相较于杜伦几天的写写画画，他仅仅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将杜伦原本粗糙、臃肿的设计图，规划成完美紧密的机械。
而且，在这其中。他还将“薯条机”的各种参数都演算在了纸上。
用料、出料、能源消耗……
这些细微的数据，都被用一种精细的数据线形图表示出来。
并且，在那张纸的后面，杜伦还见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一张初自原本世界的规划图形，思维导图。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惊诧的。
之后的事情……
才是让杜伦感到匪夷所思的。
他在优化杜伦的设计。
新的机械图纸的各项参数……
完全颠覆了杜伦原本的设计。
原料的消耗、能源的应用、制作时间的减少等等的细节，被压缩到了极致。
可以说，从他给出的参数来看，新的“薯条机”不仅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土豆制品，而且还提升了至少一倍以上的产能。
而在此之上，没有改变的却是能源的消耗……
亚特先生，他绝对是一个天才。
要知道，在给杜伦改写图纸的时候，他还在阅读着一本古代长诗。
一心二用已经是难得了，更加难得的是分心的东西还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从那以后，杜伦就认准了这个如同“扫地僧”一般的大神。
甚至……
就连“针刺女士”的设计图，杜伦都想过给对方看一看。
但……
奈何，杜伦还是不愿意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轻易示人。
倒不是杜伦不相信对方，而是亚特先生的能力太过于出众，并且他几乎不会拒绝别人的提问。
如此一来……
让他保守一个秘密，实在是太难了。
好吧，说到底杜伦还是不信任他。
“是吗？你是不是欠别人钱了？嗯……应该是这样，你人格中的保守形态突然改变了，理智的你能做出这么激进的选择，必然是遇到了一些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亚特先生没有抬头，他继续盯着书本。
可是，这短短一句话，就将杜伦最近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有的时候，和聪明人在一起聊天，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愉快。
因为，通常这些人，他们都能将你一眼看穿。
那种没有隐私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哈……亚特先生，您说的没错。”
杜伦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其他的“聪慧之人”为什么都不想和他交流了。
“你的想法很好，我大概计算了一下，如果卖股份的情况下……应该可以赚到20万英镑……”
亚特先生没有抬头，他一边翻弄着手中的书籍，一边碎碎念着。
但此时，杜伦的心中陡然一松……
总算是够了。
现在，杜伦欠“拍卖师”的金额，总共算下来有33.5万英镑。
“月鸮”留下的57万英镑支付完首款以后，还剩下22.5万英镑。
送走那两个“无眠贵族”，杜伦又给她们5000英镑作为路费。
如今，杜伦手中可以使用的资金，就只有22万英镑了。
就杜伦之后计划，出资10万英镑作为之后的运作，现在杜伦剩下来的就只剩下12万英镑了。
如果一切顺利……
一个月之后，杜伦会入账20万英镑……
那么，杜伦借贷基本上就还清了。
当然，如果这是一般“天才”给杜伦估计的，结果大概是这样了。
但，估算的人……
是亚特先生。
那么这件事，又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会尽可能的将一切已知的未知的因素都考虑进去。
所以，他说杜伦可以赚到20万，杜伦就绝对只能赚到20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此一来，杜伦现在最大压力……
就来到了那剩下的1.5万英镑上了。
…………
什么？
你认为，杜伦可以出来几十万的欠款，而这区区1.5万的英镑不更是不在话下了吗？
如果你要这么想，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要知道，杜伦之前别说1万英镑，就连100英镑都拿不出手。
不要看，那个“拍卖师”叫喊的价格是如此的轻松，要知道无论在任何地方，赚钱永远是最难的。
更何况，如今的杜伦实在是分身乏术……
再加上各种催命的倒计时，可以说这1.5万英镑，也许才是杜伦真正需要解决与面对的。
至于……
为什么杜伦如此的笃定“亚特先生”的计算……
因为，对方仅凭借几句话，就可以将杜伦未来几天将要遇到的事情完全琢磨透彻。
起初，杜伦以为这是类似“占卜师帕拉”的预知能力。
可是，当对方将一张写满了复杂公式的纸张递了出来的时候，杜伦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仅凭借数据的计算，就可以预知未来。
要知道，物理世界与数学世界的最大不同，就是一个是不确定的，一个是确定的。
所以，无论理论上的数学模型再完美，往往在实践中都会有着一定概率出问题。
但是“亚特先生”的计算，却是接近完美的。
而这也和“占卜师帕拉”的预测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帕拉的占卜多数还是一个模糊的答案，并不能真正的揭示问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去寻找的。
但“亚特先生”的预测……
似乎就像是一种精准的“定论”，一种“言出法随”的结果。
这也导致杜伦在与其交流的时候，一般都是极其小心谨慎的。
不过，到现在为止，杜伦本人都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自己的秘密。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与亚特先生接触的时间越短，越安全……
但就算是这样，在这个“烟斗沙龙”里，杜伦也是除了托德·杜尔维尔男爵以外，唯二与其交流最多的人了。
“我要走了……”
就在杜伦还在斟酌自己下句话要问什么的时候，翻书的亚特先生将书本合了起来。
他难得的抬起头，很突兀的说了一句看似是在告别的话。
“什……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托德·杜尔维尔男爵……他知道吗？”
杜伦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紧紧地盯着对方。
天才的跳跃思维……
确实不是杜伦能弄得懂的……
从刚才开始，杜伦都没有感受到对方任何将要离开的氛围。
就是这么的突兀……
让杜伦完全没有一点点准备。
而且……
托德·杜尔维尔男爵的表现，显然也不知道作为自己老师的亚特先生想要离开。
“他还不知道……不过……你这不是知道了吗？他会知道的……”
亚特先生那沉稳睿智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微笑。
而这，也是杜伦第一次看到他能露出正常人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总之之前的事情还是谢谢您了。对了，离开这里之后，您有什么打算。”
看到对方的样子，杜伦似乎心有所感，并没有过多的伤感，甚至杜伦有一种感觉，他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很奇怪的感觉……
无处不在？
而这种感觉，杜伦也不是第一次有了。
当然，杜伦用自己的灵视确认过，对方确实是一个人。
一个凡人。
“维尔萨尔郡，我听说那里的书籍比较多……这个给你，请你记得在未来，遇到‘混乱之脑’的时候，这个可以帮助你脱困。哦……对了，我还想提醒您一句话，永远要相信智慧与真理，未来的黄昏之主……”
亚特先生递给杜伦一块印有怪异印记的黑色圆盘。
“哦……混乱之脑？维尔萨尔郡……等等？！你叫我什么？黄昏之主？”
就在杜伦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怪异印记所吸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称呼自己为“黄昏之主”？
“杜伦！你在哪？”
“我在这！地下一层！托德快过来……”
此时托德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怎么了？你在这里干嘛？”
托德·杜尔维尔男爵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杜伦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我……亚特先生呢？”
杜伦睁大了眼睛看着楼梯上托德·杜尔维尔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