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安世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剑,毫不在意钟离接的离开。
颜豫手按腰间仙剑,回头向岳安世道:“玄凌,你我共事五十年之久,你今日当真要痛下杀手?”
岳安世闲闲的瞅了他一眼,“若你不想死,也可以现在走火入魔,并入魔修阵营。”
颜豫咬紧了牙关,底下观战的魔修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颜豫手掌一拍虚空,指尖迸出上百枚柳叶暗刀向魔修飞去!
岳安世轻轻一甩宽袖,无形结界在他两手间张开,柳叶刀直指魔修眉心,锋利刀尖颤动不息,竟不能再进分毫。
岳安世两指一按,他身后的柳叶刀齐齐坠地,金石相撞声不绝于耳,被刀尖指住的魔修这才敢吐出一口气,惊恐后退一步。
他微微一笑,“颜豫,暗伤小辈可不是什么光明之举。”
话音甫一落地,铺天盖地的血红光辉平地突起,龙卷风一般灌入岳安世的宿孽剑中,只见那剑身爆出赤红烈焰,悍利剑锋向颜豫直刺而去!
颜豫将杏林剑横挡在眉峰之前,刹那两剑相击,浩瀚灵力和魔气同时铺开,震的周围魔修纷纷吐血跪地!
颜豫目眦欲裂,双脚死死踩住地面道:“岳安世,你连自己人也不顾及。”
岳安世笑容洒脱,当中却带了极深一抹冷漠,“他们是为我所用罢了。倒是你,死到临头还有装仁义道德的闲心。”
他手上猝然发力,针尖般睫毛逼近颜豫面孔,“你连自己的真姓名都不敢说。今日死在我剑下,碑上刻的都是钟离文阑的名字!”
颜豫脸颊失去了血色,一字一句道:“钟离文阑是我恩主,我甘愿以死奉他踏大乘仙途!”
“恩主?”岳安世嘲弄道,“钟离文阑对你确是情真意切,连妻子都让给你了。”
颜豫牙间溢血,“我好歹还维持着面子上的仁义,你呢?”
岳安世将宿孽又压下一寸,剑锋已在颜豫面上刮出一道血痕,“我如何?”
颜豫讽笑道:“泓明门耳目遍布天下,闵无珠出世的消息我听说了。”
岳安世瞳孔放大,“闵无珠与我有何干系?”
“分魂禁术。”颜豫口吻恶劣,“你身为半个人,永世不、得、飞、升。”
岳安世赫然撤剑,上挑眼角凌厉如同刀裁。
硕大红莲从他脚下生出,盘旋的莲花心魔气陡升,直要将颜豫吞没进去!
颜豫顶着呛鼻血雾垂直飞冲,莲花由十二瓣而生二十四瓣,由二十四瓣而生三十六瓣,每一片花瓣都如同鹏鸟垂天之翼,盖过了整座高山。
随即炫目光柱冲天而起,绯光在天地之间打开,颜豫整个人在光晕中瞬间淹没!
在那天地悬停的一瞬,一道银白盾牌将光柱横切开来,形如滔滔云海,仿若再造二重天!
颜豫从云盾后浴血而出,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细细密密的伤口,形如鱼鳞般排列,一眼看去千刀万剐,分外骇人。
他虽然保下来一条命,然而双眼血红,不辨瞳仁,竟是都被那光芒刺瞎了!
颜豫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向地面上摸索着,找着自己的仙剑。
他因失去眼睛而识海剧痛,暂且没有放开神识,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两只手抖抖索索的抚过地面。
岳安世垂眸立在他身边,颜豫在他脚下跪着。
当他一只手摸到仙剑剑刃时,岳安世抬脚踩住了剑柄。
颜豫抽了一下没抽动,仙剑在他的掌心割下了深深裂口。
“真可怜。”岳安世兴意盎然的说,“颜豫,你还能站得起来么?跪着受死吧。”
颜豫爬过去,双手握紧了剑身。溢水般血流沿剑刃渗进了土里。
他沙哑的笑着,声音如同炼狱恶鬼,“岳安世,此乃仙山灵地,灵气浓郁而魔气稀疏,你知道吧?只要我活着一刻,硬耗也能耗死你!”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岳安世抬眸四望,“这地方的确叫我难受。”
“那你还敢施展那样的天地大法术……”颜豫笑声近乎疯癫,“去死吧你!”
他双手骤然握紧剑刃,鲜血从掌间狂飙而出。
颜豫硬是用手,将自己的剑从岳安世靴下拔了出来!
他挺直了脊背,不顾疼痛放开神识,以神识为眼,持剑再向岳安世攻去!
岳安世挥袖甩出一道剑光,不疾不徐同颜豫过了数十招。
他手自虚空一点,一片柳叶从万山中飘出,他两指夹住,含入口中,吹出一曲悠扬小调。
舒迢灯心脏开始狂跳,说:“闵无珠是乐修,岳安世吹这曲子是想干什么?”
下一刻底下的魔修爆发出厉声惨叫,无数颗金丹脱体而出,爆裂开来,腾腾魔气自脚底漫起,将一方灵境化为魔域!
“这不就行了么。”岳安世凝眸而笑,“这些魔气,对付你是够了。”
颜豫万万没想到,岳安世是真的视生灵如刍狗。
他不禁记起那句广为流传的话来,道是魔修只视自己为人,其余皆为兽类。越是境界高的魔修越是如此。
岳安世已臻大乘完善之境,可不正是如此!
岳安世一剑携天地之威,将颜豫重重拍了出去!
颜豫且战且退,一时间山崩地裂,风云变色,尸横遍野,炼狱现形,人间何世?
“渡劫与大乘差距竟如此之大么……”舒迢灯轻叹道,“颜豫对上岳安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传言中,大乘宗师都是半步登仙之人,”宁双城双眸深邃,“只有大乘宗师才能对抗大乘宗师。”
祁拓从后面把头伸过来,“那怎么办?”
舒迢灯和宁双城异口同声,“快跑!”
舒迢灯三人事不宜迟,收拾收拾抓紧往山下跑,
忽的半山草动瑟瑟,枯叶自林间卷起,舒迢灯猛然刹住了下山的步子,在忽然出现的钟离接面前停住。
召霜雪瞬间出鞘,架上了钟离接的脖子,她冷声道:“你来送死的么?”
钟离接坦然承认,“罗小卿是我杀的。”
舒迢灯手指一颤,眸光淬毒般聚在了他身上,“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他垂眸望着山丘道:“但是原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钟离接手自虚空中一拉,柔声道:“婉儿,过来吧。”
舒迢灯瞳孔猝然放大,正见传送符在空中烧成灰烬,一脸惊恐的罗小卿跌跌撞撞被钟离接拉了出来!
不,不是罗小卿。
面容是罗小卿的面容,但是那张脸上的表情慌张无措,眉眼柔和含泪,仿佛受惊的小兽。
里面是婉儿的魂魄!
“我想了很久了。”钟离接看着婉儿柔声道,“婉儿一介凡人,怎么能与我配称。但是小卿就不一样了,她是金丹之体,世代仙修,若是能把她们二人中和一下,便再好不过了。”
“换魂?”舒迢灯惊问道,“不,婉儿是凡人,不能用换魂之术……”
钟离接看向她道:“你说的很对。只有婉儿死了,小卿也死了,这时两人同等,是最适宜的时刻。”
“你是有意杀的婉儿?”
钟离接拉住了婉儿的手,低声道:“婉儿,你知道,我对不起你的只有这一处。但是你不是复活了么?而且比原来更好了。”
婉儿惊恐挣脱,两手抱着头道:“我头好疼……有人在我头里说话……她说她是罗小卿……被钟离接所杀……”
舒迢灯心口一阵阵的泛着恶心,“钟离接,罗小卿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
钟离接拍着婉儿的脊背,“你会习惯的。你会永远占据主导位置,她在那里也没有关系。”
婉儿膝行着抱住了舒迢灯的腿,神志错乱的哭道:“舒真人帮帮我啊……有人在我头里说话……”
“婉儿!”舒迢灯晃着她,“你冷静一点,告诉我钟离接是做了什么?”
钟离接嘴唇翕张,他掌间灵力凝出刀锋,狠狠伸手向舒迢灯脖颈刺去,“你想害死婉儿?”
宁双城手起刀落,钟离接的胳膊在触到舒迢灯的脖颈前砰然落地。
那胳膊落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犹在抽动。
画面静止了一瞬。
在场四人该哭的不哭了,该骂人的也不骂了,该杀人的把剑放下了,都在看着那只手在地上蹦跶。
婉儿瑟缩了一下,“好血腥。”
祁拓喃喃道:“弟弟出手真快。”
宁双城收剑入鞘,朝舒迢灯得意的挑挑下巴道:“不谢。”
舒迢灯:“……”
竟无话可说。
钟离接扑通跪倒在地,惨叫着抓起了自己的断臂,他双眸阴寒,“你、你们都不得好死!”
他忽然响上抛出一枚圆球,伴着尖利哨声,金色烟花在半空炸开,钟离接的声音瞬间被放大数倍,“玄凌魔尊!祁拓和舒迢灯都在这里!”
刷拉拉一道骨链凌空摄来,祁拓仿佛不受控制般向前迈出一步,硬生生被骨链卷向了岳安世方向!
“哥哥!”
舒迢灯急去抓炮弹一般飞向岳安世的祁拓,骨链如蛇般回身抽来,狠狠一下劈在了她的手腕上,瞬间留下了紫红血痕!
不可阻挡的巨力从她脚下腾起,仿佛一只钢铁臂膀,将舒迢灯也向岳安世拉拢了去。
宁双城紧随其后,死死扼住舒迢灯手臂,三人一道降落在岳安世身侧!
舒迢灯:“……”
有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