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钓竿
卉服2025-07-28 15:343,147

  岳安世往竹亭方向飞速而去。

  天地规则被大能改动,南血海忽然就有了日夜。

  彼时已经入夜,天地一片漆黑,海浪簌簌有声,夹杂着不时冒出海面的骷髅的尖啸,显得分外可怖。

  岳安世在一片昏黑中找定了方向,终于在渺渺远处看见一点白光闪烁。

  那点球状白光在海上漂浮,中间带着一丝暖黄的芯子,仿佛一个幽灵。

  岳安世模模糊糊的想起来,在南血海的漫长岁月中,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了。

  舒迢灯对他而言,不论他曾表现的多么爱护那份师徒之情,她一直只是个达到目的的工具。

  然而两百多年的相处过去,她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了那么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和陪伴。

  他站在船头,靠近了他给舒迢灯打造的这个囚笼。

  她一身红衣坐在桥头,两条光|裸的小腿垂在海水里,黑发如墨披散,笼住了纤巧削肩。

  她在腿上支着手臂,托着腮,眼睛专注的看着那随波晃动的浮漂。

  舒迢灯抬起头来,毫不关心的瞥了他一眼,

  两百多年过去,她的样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双翦水秋瞳里稚气活泼的光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久的冷淡。

  因为修炼的长进,过去的年岁不给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皱纹,她的眉眼和原来一样,然而其中添了一抹成熟冷艳的风韵。

  岳安世突然意识到,他和她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如今,她是呼风唤雨的大乘魔尊,而他只是一个凡人。

  岳安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怎么有胆子到她这儿来?

  他眯眼看定了她,他在赌。

  赌魂锁给舒迢灯的魂魄的确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她没办法按自己的意志做任何事。

  舒迢灯两只赤足在水里轻轻晃荡着,轻声道:“师尊,你可真幸运。”

  她撩起眼皮,长长的睫毛宛如停驻在她脸上的两只黑蝴蝶,带着神秘难测的美。

  “我这么恨你,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的愿望是杀掉你,我一定向他亲手奉上我的剑柄。”

  岳安世拢舟靠近桥头,心仿佛也安定靠岸。

  他甚至不需要一个爱他的人,这世外已经恨透了他,一个不能杀他的人似乎就足够了。

  忽然传来咔哒一声细响,海面上的浮子沉了下去。

  舒迢灯一挑鱼竿,拽上来了一个紧咬鱼钩的骷髅头。

  岳安世系紧了缆绳,在她身后蹲下,“你用什么钓的?”

  舒迢灯动作熟练的把钩子从骷髅嘴里取了下来,“福寿安康,功名利禄。”

  她把骷髅头举起来给岳安世看,骷髅嘴里紧咬着一张纸片,上面写了个“财”字,纸片是魔气凝成的,泛着淡淡光芒。

  舒迢灯随手把骷髅掷回了水里,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骷髅咬着纸片,在海面上慢慢漂远。

  岳安世觉得自己几乎眼花了,他竟从那骷髅的脸上看出了一种迷醉的表情。

  “他会做一个我送他的梦,”舒迢灯看着骷髅漂去的方向说,“梦里他会坐拥万贯家财,一生鲜衣华服,炊金馔玉,在耄耋之年寿终正寝,然后再回到这里。”

  她浅浅的笑了,“是不是很不错?比轮回好多了。”

  岳安世叹道:“灯灯,可那不是人生,是一个梦啊。”

  “我会让它和人生一样的,”舒迢灯说,“但是梦比人生美好一点,他不会中途醒来,两者是一样的。”

  岳安世柔声唤她的名字,带着丝丝的不赞同,“灯灯。”

  “师尊,你不敢承认,我做的就是天道正在做的事。我夺去了他的权柄。”

  舒迢灯手心捻出一张薄黄的纸来,挂在了钩上,她用食指在纸面上写了一个“仙”字。

  她的声音如梦似幻,“如果我赠你一个登仙的梦,你会来咬钩吗?”

  岳安世脸色苍白,“你不知道上界是什么样子。”

  “师尊不是也不知道吗?”舒迢灯手摊开,向他递过去那个钩,“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就编一个好了。”

  那一瞬间,岳安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要用那个钩戳破手心,去体验一把升仙的感觉。

  他求索了将近五百年而没有得到的感觉。

  岳安世攥紧了手心,指甲把手心掐出血来,“我不愿意。”

  舒迢灯也不责怪,把那钩子抛进海里去了。

  不一会儿便传来咔的一声,又有人咬钩了。

  舒迢灯把他从水里拽出来,观察着说:“骨骼光滑,白如羊脂,细同玉质,这人生前是个很厉害的仙修。”

  她伸手在头骨上一拂,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这是个故人了。”

  舒迢灯两指在那头骨额上一弹,让岳安世也能看见那人生前的脸,是清霄仙尊。

  岳安世仿佛被一阵寒芒扎过脊背,上下牙咯的磕了一声。

  舒迢灯把头骨抛进水里,托腮笑道:“清霄仙尊现在一定很幸福吧?”

  那清凌凌的咯咯笑声落在岳安世心上,如同浇了一阵冷雨。

  “师尊,你死了以后,我一定多给你写几个仙字的纸。”

  岳安世猛地站起,“我会升仙,我不会死的。”

  “好吧。”舒迢灯无奈又怜悯的应了一声,“随便你。”

  岳安世乘舟返回海底,他到达时听见了祁拓的传音。

  “我妹妹怎么了?”

  岳安世顿了一下,随即回道:“她很好,她找了根钓竿,在钓人头。”

  ***

  阴暗潮湿的过道上开了一扇门,脚步声在过道里回响起来。

  囚室内响起了铁链拖拽的微弱响声,“宁双城,你杀了我吧……”

  “宁宗主,人就在前面。”

  “延寿丹喂了么?”

  “按时喂了。”

  宁双城穿过狭长过道,明灭的火光照亮了囚室内的人。

  一个干瘪的老人脸紧贴在栏杆间,他皮肉松弛下垂,双眼凹陷,扒着栏杆的两只手如同枯枝,老的几乎不成人形。

  守卫拖了把椅子,恭恭敬敬请宗主坐下。

  宁双城摆手令他退下,站在了栏杆前面,“钟离接。”

  囚室内的人笑起来,声音如同野鹄的悲鸣,“你来了,你又来了,是找到她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刻毒的嘲弄,“我说我不知道岳安世把她藏在了哪儿,你还不信,好几百年过去了,延寿丹你成把的给我喂着,不也没找到她么!”

  钟离接停顿了一下道,“这么多年过了,她早死了。”

  “她没死。但是世上活人能呆着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宁双城眸光平静,“只剩下一个地方,南血海。”

  “这是给你自己找的借口!”钟离接额头咚的撞在栏杆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宁双城,南北方的仙门已经被你统一了,全天下的仙修尊你一声宁宗主,可是有一个地方,它不属于你的管辖,它属于无妄苦海主人!你不甘心!你要你的势力蔓延到所有地方,就像当年那场瘟疫……”

  钟离接肆意的狂笑起来,“你这段时间过的不大好吧?我已经知道了!无妄苦海主人把轮回砸了!”

  “魂灵一入南血海,便再不得出。天下胎儿一日全部死于腹中,再无一人诞生于世。或许过不了几年,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全成了南血海里的亡魂!”

  “你身为天下仙门宗主,你就能过得好吗?!该!活该!”

  “钟离接。”

  “你能不承认我说的吗?你修红尘道出身,你要权力,要地位,再正常不过!跟无妄苦海主人抢地盘很合理!钟离文阑修到最后无情无欲,你修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冷嘲热讽着,但话间分明又带了丝丝悲凉。

  两百年过去了,他在世上恐怕只认识宁双城这么一个人了。

  宁双城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年少的伙伴在仙魔一战中死的死,散的散,当上宗主后更难有交心之人。

  他们相互仇恨,却又不得已的相互陪伴。

  宁双城以钟离接可能知道岳安世去向的理由,将他囚禁在此。

  钟离接吃够了延寿丹,受够了悖逆天道延长性命的苦,他恨透了宁双城。然而最后那句话,已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关心......

  钟离接忽然哑声了,他跪倒在地,腹部绞痛,痛苦的咳起血来。

  那是修炼不成,长年服用延寿丹逆转天命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无妄苦海主人的身份……”他的声音如同鬼在低语,“你想要把这最后一块地方也抓到自己手里……”

  宁双城一甩袍服,在那张椅子坐下,笑道:

  “钟离接,我关你在这里,你消息还是很灵通嘛。”

  “我听说你跟南血海渊源颇深。”钟离接答非所问,

  “你能感知那里的天地造物。若不是你感觉到轮回盘碎了,南血海刻石篡改了,我也不可能知道。”

  宁双城手支在腿面上,低头看他道:

  “我感知到天地造物毁坏之后,令人前去探查南血海,天下皆知。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离接低声笑,“你有你的办法,我也有我的办法……”

  宁双城坐回了椅上,交叉两手,靠着椅背道:

  “我确信灯灯一定在那儿。”

  钟离接仰在墙上,喘息着说:“灯灯,灯灯。这么些年思慕你的美艳女修不少,我不信你只有她一个女人。”

  宁双城面容沉静,“确实只有这一个。”

  “呸。”钟离接冷笑了一声。

  宁双城没理会他的讽刺,他也没有辩白的意思,只是说:

  “灯灯曾说,她在升金丹的时候,看见过南血海上的一个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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