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迢灯也没想到重华部下这么容易就被策反了,几乎怀疑这是个圈套。
然而那人从后面挤上前来,端茶杯喝了一口。他周身魔气起了一阵波动,缕缕黑雾从身后散出,几乎将他包裹了起来。
后面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他晋级了。进了一个小境界。”
那人长长舒了口气道:“和这里剩下的仙修一起锁在这栋房子底下的地牢里,但是重华大人设了结界。”
就在这房子下面?
舒迢灯拔剑出鞘,凌空一剑携着虎虎威势就劈在了地面上。霎时地基震了两震,强悍气劲里尘烟四散,在夺目剑光中整片地面轰隆崩塌。
房子下面尖叫顿起,这结界是个只进不出的,正见大块砖石砸了下去,底下的人四散奔逃,无路可走的恐惧的缩进了墙角。
哎呀,下手太猛了。
舒迢灯悬浮在结界上方,大吼了一声道:“哥哥你在吗?”
一大块石头底下伸出了一只手,摇了摇,道:“灯灯?”
舒迢灯晃了晃茶壶,朝重华道:“快说这结界是怎么开的?不说我就泡茶了啊。”
重华居然还活着,他声嘶力竭道:“我就不说!你以为我还怕你泡茶这一招不成!”
舒迢灯声音阴森森的,“你要是不说,你下面经历的事马上就会使你觉得泡茶只是个美好的梦。”
她提高了声音道:“山下应该有粪池之类的吧?”
刚刚喝过魔尊大人的那个人大概知道,反正重华出来以后也不会给他活路,索性答道:“山下街市后面就有。御剑不出一盏茶时间便到。”
“很好。”舒迢灯冷冰冰的对重华说,“你听见了么?要是你不说,我就灌满粪水,然后煮开了,再静置个三天三夜。”
重华罕见的沉默了一下,随即怒道:“手指放在壶口上!我写手印给你!”
舒迢灯点点头,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她把指尖接在壶口上,内里飞出来一个极小手印。舒迢灯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小东西,深刻的怀疑起来重华现在的体积。
她将指尖按在了结界上,结界荡出一圈波动,丝丝裂痕如蛛网般爬了上去,随即崩碎成无数光点。
舒迢灯连忙跳了下去,搬开祁拓身上的石头,扶他起来道:“哥哥,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被重华占领了?”
祁拓拍拍身上的土,喘口气道:“我们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仙门,后来就不断有扮成仙修的魔修借口帮助治疗瘟疫混进来,但是当时我们都没有察觉。昨天重华魔尊突然到来,这儿的掌门不敌,被他杀了,然后他就把我们都关进了这儿。”
他扫视了一眼正互相搀扶着走出地牢的其他仙修,低声说:“这儿的仙修不足原来一半,剩下的都在昨天被魔修杀了。”
舒迢灯皱眉道:“重华果然净不干人事儿。”
祁拓赞同说:“对!做尽坏事,天理难容!”
重华:“……”
我还在这儿呢。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到了祁拓身后,温声问了一句道:“祁真人看见钟离少主了吗?”
舒迢灯抬头看了她一眼,她长发在脑后低低的束着马尾,脸上带着浅笑,眉眼皆温柔似水,她是个凡人。
那女子见舒迢灯看她,便笑了笑道:“这位是舒真人吧?我是婉儿。真人看见钟离少主了吗?”
舒迢灯作为一个一月不见就能把熟人名字忘掉的人,自然不可能想起来婉儿是谁。
宁双城在舒迢灯身边低声说:“我跟你说过。她就是钟离接众多相好里保持时间最长的一个。”
舒迢灯虽然没想起来,但还是热情的握住了婉儿的手道:“幸会幸会。”
她一走,脚下的碎石堆里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舒迢灯吓了一跳,踹了踹脚下的碎石堆,正听见里面传来的钟离接痛苦的声音:“舒妹妹别踹了,我在你脚底下。”
她连忙从碎石堆上蹦下来,同婉儿齐心协力把钟离接从底下扒拉了出来。
钟离接一把拉住婉儿,控诉道:“你们这些坏人!聊了半天了都没想起来我!只有婉儿想着我!”
舒迢灯自觉理亏,噘了噘嘴没反驳。
祁拓正好抬头看见了从上往下张望的魔修,立刻便要拔剑道:“这些魔修是怎么回事?”
舒迢灯按住了他的手,抬头向上喊道:“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
其中一个人嗫嚅着道:“我们、我们想喝魔尊大人泡茶……”
祁拓:“?”
舒迢灯挑眉道:“重华很听话,就不泡他了。”
祁拓眼神从魔修脸上,滑到舒迢灯脸上,最后又神奇的滑到了舒迢灯手里的茶壶上。
他瞪住了那个壶,张口结舌道:“乾坤壶?”
歪歪扭扭的钟离接忽然站直了,脖子伸的像只被人提溜着的大白鹅,凑过来惊叹道:“真的是乾坤壶哎!”
舒迢灯惊愕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你们都认识?”
钟离接拍拍舒迢灯的头道:“舒妹妹,这个壶可是两百年前震动整个修真界的东西。制造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只有你不知道吗?”
舒迢灯抬起头来,看向上面围着的一圈魔修,震惊的说:“所以你们都认识这个?”
众魔修同情的点了点头。
舒迢灯:“……”
我好像被嘲讽了。
钟离接怜悯的看着一脸懵的舒迢灯道:“多读点书吧。”
舒迢灯好似一口吃了炸药,气的跳起来一剑柄拍在钟离接胸口,“这能怪我吗?只能怪你们泓明门教育制度不健全,教师资格不完善,害的我被个魔修在浮山上圈养了好几年!完了你们藏书阁又不开,就你没立场嘲笑我!”
她甩袖扬长而去,“你们该干啥干啥,我以后要发奋读书去了!”
舒迢灯跳出底下的大坑,推开上面围观的魔修道:“你们瞅啥?还不快好好学习去?实话告诉你们,你家重华魔尊就是因为严重落后于时代潮流,才被个易容术就骗的团团转!”
魔修自讨没趣,加上周围虎视眈眈的仙修越来越多,便都个个散去了。
祁拓震惊的从坑里冒出头来,“灯灯真学习去了?”
宁双城难以置信的从祁拓旁边冒头,“灯灯能看懂吗?我一直以为灯灯都不认识几个字。”
钟离接在宁双城旁边冒头,喃喃道:“祁师弟,要是以后舒妹妹成为一代大宗师,你一定要好好感谢我当年劝学的功劳。”
婉儿在钟离接旁边冒头,感动的说:“舒真人太勤奋了,我也要去向她学习!”
于是。
由于溪山门掌门已死,下午祁拓和宁双城忙着重整宗门秩序,好尽快开始应对遂州瘟疫。钟离接不情不愿的给他们打下手。舒迢灯和婉儿一直到晚上都没露面。
舒迢灯将溪山门藏书阁洗劫一空,跟婉儿找了个僻静地方躲起来。
两个人面前一人摊开一张大白纸,舒迢灯施了个法术让书立在窗前自动翻页。两人在下面奋笔疾书抄文章,一脸备战高考一百天的决绝神情。
婉儿抄完一句话,念了出来,“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然后那是个什么字?”
舒迢灯聚精会神的看着书说:“殆。”
婉儿停顿了一下,“这个该怎么断句?”
舒迢灯吸了吸鼻子,“不知道。”
“那……”婉儿犹犹豫豫的说,“这是什么意思?”
舒迢灯这一次更果断了,“不知道。”
两个半文盲抬起头来同情的对视一眼,抱头痛哭起来。
哭完了还得学习,婉儿擦干了眼角凄凉的泪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舒迢灯思考了半天,“要不我们找个人帮帮我们?”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移向了桌上的茶壶。
“重华魔尊。”舒迢灯晃晃茶壶说,“起床了,醒醒。”
重华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说:“干什么?”
婉儿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想聘请您教我们读书。”
“哦哟,”重华阴阳怪气的说,“我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被关在茶壶里的小茶叶罢了。”
舒迢灯一拳就要捶到壶盖上,婉儿连忙将她拦住,温声道:“魔尊大人,您关在这里面肯定很不方便,但是我们可以教学费的。”
重华冷哼了一声,“本尊活了将近三百年,要什么没有,需要你们?”
婉儿迟疑了一下,“打个比方,我们可以灌进去点水让您游个泳?”
“闭嘴!”重华咆哮道,“我又怎么着你们了?你们又想灌水?”
婉儿脾气很好,说:“那或许我们可以给您缝点小衣服小鞋子的塞进去?”
重华听见了“鞋子”两个字,一时没言语。
“那我们就当您答应了。”婉儿高兴的说,“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母既得其母以知、知其子既、既知其……”
重华懒散的接上说:“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哇!”婉儿惊奇的说,“这本书您都背过了吗?”
重华不屑的说:“这东西还需要背?”
舒迢灯在一边扶额,为什么她觉得重华这个语气是如此的欠揍呢?
【作者题外话】:“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出自《道德经》